春满酥衣(6)

作者:韫枝 阅读记录

不知是为今日的唐突,还是为昨天夜里的冒犯。

郦酥衣方欲开口出声,却见对方视线微低,正盯着自己肩头上一点。

她不免生了几分好奇。

“夫君怎么了?”

沈顷顿了顿,犹豫少时,还是指着她的衣领道:

“可以再看一眼吗?”

郦酥衣瞪圆了眼睛。

看哪里,看什么?

怎么有人把这么色情的一句话,还问得如此正经啊!

对方这种语气,就好像在她:可以再多吃一碗饭吗?可以再多给我两文钱吗?今日午休,我可以再多睡上三刻钟吗?

可以吗可以吗?

郦酥衣咬了咬牙,你都这么说了,那当然可以。

她在心中如此宽慰自己。

罢了,沈顷想看便看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自己都已经嫁给他了,再让他多看一眼又不会掉一块儿肉。

只要沈顷再别把她掐死就好。

见她并“没有”多少抗拒,对方放下心,走了过来。

他的手指修长,一下便挑开她的衣领。

迎面扑来料峭的寒风,裹挟着淡淡的兰花香。

即便有所准备,郦酥衣还是打了个寒颤。然,她闭眼等了许久,却仍旧等不到沈兰蘅接下来的动作,待再睁开眼时,却发现对方的目光微微凝住,正看着她的脖颈与肩头。

适才,他掀了帘子,贸然闯入。

当郦姑娘转过头来时,他除了瞧见对方面上的惊惶,沈顷还看见少女光洁如玉的圆肩之上,那一点鲜明的红痕。

掀开衣领。

不光是肩头、锁骨上,还有那纤细的玉颈处,也都是那斑斑红印。

看上去分外暧昧,也分外可怖。

沈顷的太阳穴突突跳了跳,怔了好一会儿,才不可置信地问她:

“这些……都是我昨日弄的么?”

这些手印,这些吻痕。

灼烈的酒气将他脑海中那些记忆冲淡,可落在眼中的一幕幕,分明昭示着昨夜那一场腥风血雨的鏖战。他原以为自己不会沉溺于情爱,原以为自己无欲无求、清冷自持。他甚至还以为自己真如同张太傅所说的那般——君子如兰,端庄守礼,不贪淫欲。

从前在军营中,曾有人向他献上几名姿容出众的军妓。

军中阳气甚重,难得地出现几名女子,还是这般漂亮的女子。左右副将都看直了眼。

只见军妓衣衫暴露,身肢纤细窈窕,那双媚眼如丝、赤裸裸地盯着他,分明有引诱意。

沈顷没有像周围人那般兴奋。

寒冬腊月,看着女子身上所剩无几的衣衫、听着那些娇滴滴的谈笑声,他只觉得低俗。

记忆迎风而来,又顺着昏黄的霞光,自眼前一点点褪去。

而如今——

他掀开妻子的衣领,望向她衣衫下的肌肤。

沈顷呼吸声轻微,拂在郦酥衣耳畔,将她的耳根子染得潮红。

他不敢再往下看。

不敢再往下去探究,妻子浑身究竟有多少红痕,究竟有多少他昨日走火入魔时、留下那令人不齿的印记。

若单单是吻痕也就罢了。

可除去吻痕之外,他甚至还看见妻子脖颈处的红手印。

他昨日当真是醉了吗?他当真是掐着妻子的脖子、如此欺负她了吗?

只见少女一袭素衫,领口微低着。黄昏的风簌簌然吹进屋,珠帘叮叮当当地,激荡起一层白纱似的水雾。

看着妻子那双怯生生的眼,只一瞬间,沈顷的心底里翻涌上万千情绪。

羞愧,愤恨。

还有……

对妻子的歉意与自责。

他不知应当如何开口,去安抚自己的妻子,去弥补昨夜的罪过。

“对不起。”

这是今天夜里的第三句了。

郦酥衣靠在他的肩头,委屈地吸了吸鼻子,没吭声。

沈顷解下身上的氅衣,温柔地披在她肩上,继而又朝外唤了一声。不一会儿,便有侍从叩响了这扇门。

他朝外道:“放在门外,不必进来。”

片刻后,男人拿着一个银灰色的小盒子,重新回到床边。

“这药膏是从宫中拿的,先前我已经试过了,此物活血化瘀最快,镇痛的效用也不错。”

正说着,他将瓶子塞进郦酥衣的小手里,背过身去,“夫人涂完告诉我。”

郦酥衣攥着瓶子,轻轻应了句:“好。”

膏体是乳白色的,涂抹在身上冰冰凉凉,还带了一道极淡的花香。

“可否要我帮你?”

似乎见她困难,男人背对着她,温声问道。

沈顷用右手食指剜了块盒中的膏体,而后低垂下浓密的眼睫,轻轻掀开她的领口。

他低下头仔细地涂抹少女身上的伤处,郦酥衣也低下眼,小心翼翼地看他。

今日的沈顷,与昨天晚上简直是两个人。

他温和稳重,手指只涂抹着她的伤处,没有半分僭越。

日头彻底西沉,只在天际露出一个小小的圆边,金粉色的霞光躲入云层里,用不了一刻钟,月亮便会跳出来。

她打量着沈顷,凝望着他柔和温顺的眉眼。

从前,郦酥衣以为,漂亮这个词只是用来形容女子。可今日这般近距离地打量他,她这才惊觉,这世上当真有男人竟生得比女子还要精致漂亮。

沈顷长眉入鬓,身如宝树。那食指微凉,一寸寸抚过她的领口。

“还有哪里?”

“脚。”

他像是没有听清:“什么?”

“脚……脚踝。”

昨天夜里她想逃,终于寻得了个间隙,慌慌张张地缩至床脚。

可沈顷却不放过她。

郦酥衣两眼汪汪,眼睁睁看着男人的大手紧紧包裹住她纤细的脚踝。他的手极紧,极有力,将她整个人连同身前的被褥,恶狠狠地自床角边拖拽了过来。

待反应过来后,沈顷的手指顿了顿,“好。”

他低下头,褪去郦酥衣的鞋袜。

下一刻,那凉意便在她的脚踝处轻轻蔓延开来。

起初是凉的。

他的手指剜了块药膏,于她脚踝处轻轻打磨。不一会儿,便摩挲处一道热意。郦酥衣小心翼翼地抬眼望去,正见男人低垂着一双浓睫,认真替她上着药。

那热意漫上耳根子,郦酥衣的脸颊烫了一烫。

她咬了咬下唇,哼出声:“痒。”

小姑娘的脚指头向上翘了翘。

素白的雪肤上,是湿淋淋的药膏。沈顷的指腹换了个方向打圈,力道稍微加重了一些。

“这样呢?”

她点头:“好些了。”

昨天夜里,他的手指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现下瞧着沈顷这般,郦酥衣忽然有一种错觉——昨夜那一场鏖战,似乎只是她一个人的幻觉。沈顷一直都是沈顷,是众人眼里那个端庄稳重、温润有礼的沈家二公子。

上完了药,沈顷取来一方素帕,将手指上的膏液擦拭干净。

昏昏之色笼罩下来,恰恰遮住了他耳垂处的一点红晕。

他垂下眼帘,不动声色地将药膏收好,试图去驱散内心深处泛起的那一层波澜。

郦酥衣穿好了鞋袜,乖巧地坐在床边。

沈顷掩去面上的不自然之色,咳嗽了声:“我还有些事,恐怕今夜不能陪着你。”

其实也没有多重要的事。

只是他能感觉出来,他的新婚妻子,仍然有些惧怕他。

他应当离去的。

看着沈顷离去的背影,郦酥衣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拢了拢衣裳,唤来下人收拾浴桶。

谁想,这一回进来的不是玉霜,而是与她看不对眼的秋芷。

从前在郦家,所有人都不待见她与母亲,身边的婢子更是走的走,散的散。直到郦酥衣将要嫁入镇国公府了,庶母这才匆匆往她屋中调了名丫鬟。

这秋芷原本就是庶妹的人,从前在郦府就喜欢仗着庶妹欺压她,今日在外头见着世子爷在入夜前离去,还以为是屋里那位新夫人触怒了他,便巴巴地走进来看郦酥衣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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