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满酥衣(94)

作者:韫枝 阅读记录

他不是沈兰蘅。

他不敢轻易唐突她。

不敢唐突,不敢怠慢,甚至连中毒后的多看她一眼,都会令其感到不敬,感到是情欲作祟,是龌龊的肖想。

听闻她这一声,沈顷眸光微动,目带疑色地抬起眼帘。

“衣衣?”

郦酥衣将他拉入帐。

明明是清晨,明明是白日。

她却觉得有一轮皎洁的明月堕入军帘,被她这般拉进了床帐。

一瞬之间,原本冷清的素帐之内,登时充盈了一道兰香。

兰香清润温和,自他袖间流溢而出,将郦酥衣浑身裹挟。她抬眼,凝望向身前近在咫尺的男子,心跳砰砰不止。

下一瞬,她大着胆子,竟仰头咬住男人微热的嘴唇。

沈顷微惊:“衣衣——”

那一声放自唇齿间发出,又被她咽入唇齿。

少女脸颊通红,一双美目潋滟,剪满了秋水。

她缓声,微微轻喘着:“妾身愿意为郎君解毒。”

沈顷抬手制止她。

男人坐于春帐中,微鼓的衣袍之间,仿若盈满了清风。晨光再度入帐帘,沈顷身上衣裳单薄,眉睫与无法披垂着,眼中显然写明了无奈与拒绝。

闻言,郦酥衣微微颦眉。她一双杏眼微圆,眼神清澈而无辜。

“郎君心仪我,我亦心悦郎君,你情我愿,你欢我爱,何来牺牲。”

少女声音清亮,字正腔圆。

那眸色亦是清明如许。

望入她清澈的眼底,沈顷明显有些惭愧。他无奈地低下头,轻叹。

“罢了,说不过你。”

但眼下、眼前之事。

他却未曾允许。

男人将她的手再度按压住,即便心中热潮汹涌,即便那目光已万分凌乱,但他面上仍未有半分松动。从小到大,他便是被众人寄予厚望的沈家小二郎,他被父辈、被老师教字识文,被教导着克己守礼、行为处事必须规矩,被教导要衣冠端正,要克服私欲,要尊重师长、敬爱妻子。

过往二十余年,他从未有这般失态过。

衣冠不整,乌发凌乱。

清晨日光之下,他目色朦胧,眼中、心里,皆燃烧着不可宣之于口的情欲。

他不可只般。

亦不能这般。

就在他第三次按住郦酥衣的右手时,正坐在面前的少女忽然抬眸,委屈兮兮地问道:

“郎君又要拒绝我了吗?”

晨色清明,她杏眸间微微带着湿润的光影,眉心微蹙着,看上去无比娇憨可怜,引得沈顷手上动作顿了一顿。

男人神色亦是一顿。

满腹话语就这般凝滞在唇边,须臾,他无可奈何道:“不是。”

听了这话,郦酥衣稍缓神色,凑上前。

她嗅着男子脖颈间的清香:“那郎君不许拒绝我。”

沈顷点头:“好。”

见状,她这才满意,她扬了扬脖子,再度亲过来。

听了她先前的话,这一回,沈顷极配合地闭上眼。

他睫羽很长,像细细密密的扇帘,顺着熹微的晨光垂搭下来,却又被克制着、不受情绪的晃动。

任由郦酥衣凑近,任由她呵气如兰,往他面上轻轻扑来。

他闭上眼,既不吭声,也不拒绝。

“沈顷。”

她看着对方轻微颤抖的睫羽,忍不住感慨道:

“你好可爱。”

对方睫羽动了动,低低道:“哪里。”

本是一句极为客气的话,谁料想,郦酥衣竟当了真,她眯了眯眼睛,目光从男人的脸颊处一路滑下来。

“睫毛,眼睛,耳根,脖子……都好可爱。”

脸颊、耳根、脖子。

几乎是一路红下来。

她呵出的气喷薄在男人脖颈上,又为那一片肌肤染上了几道绯红。沈顷闭眼,垂手坐在那里,看得郦酥衣心中悸动,忍不住伸手将其推倒。

明明中媚药的是他。

明明急火攻心的是他。

看着身前之人,郦酥衣竟觉得,自己仿若也中了那一碗情毒。

晨光微晃,情潮汹涌,澎湃不止。

说了不拒绝,对方果真也不拒绝,就这般任由她推着,整个人平倒下来。

乌发,雪衣,施施然而落,便这般铺了一床。

冷风坠在男子鼻尖,染了一点红。

郦酥衣未见过这般的沈顷。

她从未见过,这般乖巧无辜、任人拿捏的沈顷。

让她忍不住低下头,再度感叹:

“你好乖啊。”

他很乖,未有任何动弹地躺在那里,简直乖巧得不成样子。

郦酥衣害怕他乱动,于是便又道:

“沈顷,不许再拒绝我。”

晨雾弥漫,春潮涌动。

“好。”

他躺在床上,闭上眼,“都听衣衣的。”

第65章 065

男人声音很轻,很低。

不带任何的拒绝与反抗。

郦酥衣低下头,正垂在胸前的乌发也这般轻悠悠地坠下,扫在他的眼皮与鼻尖,轻轻拂着那一点绯红。

几缕乌发垂落,一路沿下。

被晨风吹着,扫到他的下巴,扫到他的脖颈。

扫到沈顷结实的喉结。

发尾触碰,若即若离。

似是喉结发痒,沈顷抿了抿唇。他吞咽了一下,发烫的喉结就这般滚了一滚。

落入宋识音眼中,很明显。

她也闭眼,低下头,去吻他。

他衣肩金光粼粼,心中情绪汹涌不止。

“此去西疆,山长路远,军队之中,更是没有个能照顾你的女婢。我知晓你不舍得离开我,我更不舍与你分别。但你身子矜贵,没吃过什么苦。我怕待到离京甚远,再想要送你回京都,那便来不及了。”

“不过你放心,我并没有嫌弃你,更不会觉得带上你麻烦。你能跟着我来西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罔论是在京都,或是去了那穷凶极恶的西疆,刀光剑影、刀山火海,我都会护着你。”

“衣衣,我都会护好你。”

说这话时,男人正低垂着眼睫,浓密的鸦睫于他眼睑处投落淡淡的一层翳影。沈顷自顾自说了良久,却见身侧之人一直缄默不语,不由得扬了扬声。

“衣衣,你怎么不说话?”

“衣衣?”

他转过头。

那时候,他的身脊同今日一样紧张,一样僵直。

僵直得如一根绷紧的弦,不容他半分喘息,好似下一刻,那根弦便要“嘣”地一声,就此断开。

“拾音,”他敛声,道,“不必如此。”

男人手心朝下,盖在她不安分的手背之上,声音很轻:“不打紧。”

宋识音手背烫热,一点点将右手自其手掌下抽走。

与之完全相反,少女瞳眸清明,一双眼底闪烁着清亮的光。

沈顷眼睁睁看着,宋识音又将双手探向自己的领口。

他眼疾手快,出手将其捉住。

也幸好他反应迅速,未让她继续造次,没有酿成大错。

沈顷眼睫低垂,睫羽上的晨光轻颤着,将他的情绪暴露无遗。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拾音,你不必为了我做出这般牺牲。”

大婚那日的宋识音怕是也想不到,自己这般羞怯,与丈夫的第一次同房,竟会是这般光景。

竟是她去主动,一边亲吻,一边褪去他的里衣。

单薄的衣裳如同一片圣洁的云,轻悠悠地,被她攥在掌心里,又从高高的云巅上坠落下来。

宋识音将他一同,从那高不可攀的圣坛上拉拽下来。

沈顷神色终于微变,倒吸一口气,似乎想要睁眼。

可他又惦念着先前答应过妻子的话,只好闭着眼,微屏着滚热的呼吸,问她道:

“拾音,你……在做什么?”

少女不答。

径直用行动回答他。

忽尔一道冷风,将山巅上的云层吹散了。白云一片一片,被吹得尽数散落在地,坠于人的身边、缠绕上人的脚踝。

她像一头莽撞无礼的小兽,闯入一片从未有他人闯入过的禁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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