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中喜+番外(139)

作者:粥十九 阅读记录

林裘生忍不住冷笑一声,“难道就是为了赢?魏元景,我承认这个方法最直接最有效,可你太自大了,这样的对抗不是一个人可以完成的,狼群靠的是协作,而人也一样。”

魏元景看着渐渐暗下来天空,一语不发,内心却密密麻麻,有了触动。

“你难道真的不怕丢了性命吗?”

不怕吗?魏元景想了想,的确,他现在不怕死,怕的是他死后无人再记得替琅琊王氏平反,若没有这个念头支撑,魏元景想,他似乎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他早就死在这儿了。

魏元景的沉默代表了答案。

此刻,草原的风忽然吹来,带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初春天气,风里裹着寒气,弄得林裘生忽然一阵酸涩,眼眸颤抖。

“真是个疯子!”林裘生冷冷斥责,语气恶狠狠的,眼里却透着悲凉和心疼。

“谢谢你。”魏元景沉默了一下,却突然说了这句话。

他是真心感谢林裘生来救他,即使现在态度恶劣,但魏元景也知道,林裘生是在慢慢软化,对他释放善意。

看着天空逐渐挂起的弯月和繁星,魏元景忽然发现,北境的天空真宽阔,夜空也真明亮,星星那么多,又那么低,好像自己一伸手就可以够到。

过了寒冬,北境好像也没有那么冷了,辣椒、浊酒、今夜的星空……都好像在说,你会喜欢上北境的。

真是应了许鸢那句话了。魏元景这样想。

……

刚恶狠狠地骂过人,听见这句“谢谢”,林裘生反而不知所措地沉默了。

他忽地想起,他与魏元景打了那疯狂的一架后,父亲罚他在祠堂扎马步的那一天。

第101章 社火节

“你可知错?!”

林裘生一边扎着马步,一边不服气地反驳道:“儿子何错之有?!难道父亲要我对一个不忠不义、欺君叛逆之徒好言好语吗?!”

林朔的眼眸冷厉起来,忍不住怒道:“这么多年的书你是都白读了吗?难道被判死刑的囚徒都是因为有罪吗?难道被杀之人都是不忠不义之人吗?难道白纸黑字的呈堂供词之下就没有隐情吗?!”

林裘生猛地抬眸,眼眸一震。

“霍九邢飞他们没读过书,也不懂朝堂事,一时辨不明白很正常,可林裘生,这么多年,我就是这样教你的吗?我教你要忠君报国,做个忠义两全的人,可也教你要学会剖析入微,洞察本质,再去说黑白是非!”

“林裘生,我对你太失望了!我原以为我不明说,你能自己看清!”

林裘生的心被刺痛,忽然觉察出不对劲儿了,对,内阁首辅王文充向来清正廉明,忠君爱民,政绩卓然,深受百姓和官员的信赖和敬佩,若他真有这个野心,到最后为什么会有千千万万百姓官员用性命为他求情?难道他们都看不明白,还是说王文充这么多年来的演戏演得太好了,骗过了所有人?

若他真的这么会演戏,这么十几年如一日地隐忍,为什么偏偏等陛下离京、自己暂时处理朝政时对陛下下手?这个时候陛下出事,他的嫌疑就是最大的,而任何一个聪明人都不会这么做!

再细细回想,他虽远离京都,但也听说过当年琅琊王氏和阉党合作辅佐陛下登基,如今两方早已水火不容,陛下明显更信任司礼监和东厂,觉得琅琊王氏势力过大,王文充有结党营私的嫌疑,所以才把这案子交给了东厂,而东厂在其中动手脚也不是不可能的了。

当天子怀疑一个人,不再信任一个人时,随时可以给他判下死刑,白纸黑字写在史书上,今人都辨不清真假,何况那些后人呢?

林裘生忽觉得自己愚蠢迟钝,想起对魏元景的所作所为,忍不住内疚自责,垂了眼眸:“父亲,我知错了……”

林朔叹了口气道:“裘生,我们北境虽不管朝堂事,但心里总要有个明镜,若北境守军被诬蔑是软弱无能的叛军,而他人跟风就是雨地辱骂我们时,你难道不恨那些不辨真相的乌合之众吗?”

林裘生垂眸不语,如鲠在喉。

林朔走近林裘生道:“裘生,无论你喜不喜欢七殿下,愿不愿意和他做朋友,但你至少要知道,他不是你的敌人,是你将来要共患难的战友。

裘生,你想一想,他不过比你大一岁,却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了,你想想,他从天上掉到地上,摔得该有多痛?亲人已逝,父亲弃之,背着骂名和唾弃,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面对着未知的生死和无尽的敌意,他没有自暴自弃,而是全部坚韧地承受着,就凭这一点,你也该尊敬他。你扪心自问,若是你遇到如此境地,能做到他这样吗?”

林裘生的心一点点被触动着,忽然发现自己之前像是个被无知蒙蔽双眼的无知小儿,可笑愚蠢,可真该死啊。

“林裘生,他如今能活下来,恐怕全凭着为琅琊王氏平反的目的坚持着,一个为复仇而活的人,该有多累多难,你看看他,如今现在哪里有一点少年人的朝气,全然像个没有情绪的躯壳,不惜命,不怕疼,无悲无喜。这样长久下去,他迟早会被自己杀死。

林裘生,缘分使然,他来到北境,日后你们注定要朝夕相对。他不是个幸运的人,可他不该如此命苦,所以,对他好点,明白吗?”

看着林朔坚定的目光,林裘生咬了咬牙,重重点了点头。

可少年人刚激烈地吵过打过斗争过,怎么可能一转眼就和好如初,刻意低头去讨好?

林裘生只好用自己别扭的方式去对魏元景好,想让他加入摔跤的热闹氛围里,故意激将他,城墙上特意靠近魏元景,帮他抵挡危险,怕他胡思乱想,又故意恶言恶语,打雪仗时故意偷袭,把他拉入这场解放情绪的游戏中……

这次也一样。

只是之前一直针锋相对,现在一句“谢谢”,好像被人发现了什么小心思似的,掉了面子一样,被人戳穿伪装,林裘生有些尴尬。

林裘生咳了咳,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魏元景,故意冷着语气道:“不必谢我,我只是怕你出事,最后会怪到我头上。如今这场赌局,你我都没有完成约定,那就没有输赢。

但我们做个交易,书我会借给你,日后若有什么藏书,我也会与你同享,但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林裘生提了两次这个要求,魏元景有些好奇了,坐起来抬头看向林裘生。

林裘生一边往马儿身边走去,一边道:“三日后,是北境的社火节,戌时一刻你在安乐街口等着,至于干什么,等那一天你自然会知道。”

林裘生翻身上马,根本不问魏元景答应没有,就策马扬鞭离去。

的确,魏元景答应了,他莫名地相信,林裘生绝不会害自己,他救过他两次,他不再视自己为敌。他是个善良纯至的人,与北境一样,冰冷艰涩的外壳下是温暖自由的本质。

魏元景没有犹豫,也立即起身翻身上马,策马去追林裘生。

三日后,戌时一刻,魏元景在安乐街街口等着。

今日是社火节,北境流传已久的习俗,最是热闹喜庆,为的是祈祷来年五谷丰登,风调雨顺。

他出了军营,一路走过来,都是热闹的氛围。大街小巷挤满了人,到处都灯火通明,街摊店铺开了门,吆喝声比往日更大,每到一个街口巷角都有表演节目的人,耍腰鼓、踩高跷、耍狮、演戏折子、变戏法……惊叹声喝彩声,一声比一声高,像是要冲破天际,把北境都翻个面。

魏元景看着远处红火一片,觉得有些出神,京都也有这样热闹的景象,在冬至节、花朝节……可他常年被困在宫里,基本没有出去游玩的机会,偶尔有机会出去,也只是远远看着,只有那么几次,舅舅偷偷带他出宫,带他在京都街道从早逛到晚,给他讲京都名胜古迹,带他尝京都的各色小吃,又带他在状元楼俯瞰曲江与京都景色。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