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风尘+番外(11)

作者:羲和安 阅读记录

她轻轻点头:“有劳。”

临出门时,却忽地下起雨来。微风吹拂着散落的雨滴,街边的小摊受了雨,有的就地撑起伞来,百无聊赖等着或许还有过路人进来歇脚,买上一碗小吃;也有的慌张把锅碗瓢盆用一张布盖上,推着车往家赶。

宋吟秋与雨幕里的烟火人间隔着距离,沈知弈撑着一把油纸伞,大半斜倚在她头顶,他自己湿了半边。

很是合礼数。

他解释说屋里没有多的伞了。

街边其实就有趁势卖伞的小贩,但宋吟秋不在意。

她踏上马车,门外伸进一只手,将伞递过来。

她只管收了,也没问沈知弈回家时撑什么,她也不想问。

反正今日一别,她继续回王府心甘情愿被拘着,沈知弈升官也好被贬也罢,反正也轮不上她来左右。

从此还是避嫌为好,只当陌路,又何必在意那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牵连。

但沈知弈付了银钱,嘱咐车夫一定将人送到。

车夫听着豫王府的名儿,便知道车上坐着这位身份金贵,自然怠慢不得。

宋吟秋最终掀开帘子往身后看了一眼,马车已经驶出好远。雨越下越大,天地万物都被融化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秋雨里。

她微微沉下心,欲将诸多杂念抛却在这场毫无征兆的雨里。

一场秋雨一场寒,雨后天渐冷,年关也就快了。

第9章 初雪

初雪。

临近年关,愈发无事。前些日子王府里差人去宫里领了赏赐与好些年货,现下账本算是宽裕了许多。屋子里暖炉烧得足,寒冬腊月里富贵竹仍开着。宋吟秋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迷迷糊糊看见流莺蹲在窗边拨弄炭火,她便唤了一声。

“殿下您醒啦,”小丫头搁下火钳,便蹦蹦跳跳地到了床边,“可是要梳洗?水都温着有好一会儿了。”

宋吟秋想,她定是在炭盆边蹲了好一会儿,脸蛋都红扑扑的。

她温声道:“瞧把你乐的。可是又得了什么新奇玩意儿?”

流莺嘻嘻地笑道:“殿下,外边儿下雪啦。”

宋吟秋一愣:“是么?”

她掀开锦被下床,趿着拖鞋走到窗边。流莺这丫头机灵得很,也不拦她,反而抢先一步推开窗。宋吟秋本以为会被冷气冻着,却没想炭盆便搁在脚边,暖和得很,流莺又塞给她一个小手炉。

“你倒有心。”她笑道。

“奴婢想着,殿下若醒了,定然会起了赏雪的性质,便特意嘱咐流木跟往年一样,带着几个丫鬟小厮,顺着王府后院细细扫出一条道来,好供殿下行走。殿下一会儿可要去瞧瞧?”

宋吟秋接过另一个小丫鬟递上的茶水淑了口,仍走回床边坐着,由丫鬟们伺候梳洗。

“后院的梅花开了么?”

“尚未,”流莺答道,“奴婢早晨才去看了,兴许是时节未到。殿下忘了,往年的梅花也要过些时日,更冷些的时候才开呢。”

她一面说话,一面往小桌上摆着早点,各式花样玲珑小巧的面点排了满满一桌。

“殿下用些早点吧。是宫里的师傅新做的,皇上前个儿给京城里的王爷世子公主都分别赏了些。”

宋吟秋随意夹起一个,倒也不挑。宫里御厨的手艺自然是好,但她竟突然有些怀念从大理寺出来那一晚,在沈知弈家中吃的炸酱面。

彼时寒冬未至,那碗面再简单不过,没有用两层分隔热碳的饭盒温着,也没有事先用象牙镶玉的银箸试毒。

自打那一日回府,王府里的管事太监李顺瞧她是越发不顺眼,隔三岔五就遣人来提醒她莫要忘了世子身份,要时刻小心,以免落下话柄。

事实上宋吟秋仅是面上看着风光,回到府上还不是连个太监都不如。豫王痴傻,如今的王府全由李顺说了算——也就宋吟秋自己身边这几个丫鬟小厮还顾着自己,把自己当主子看。

她一直以来想不通的是,豫王既已不能理事,为何李顺一个阉人却掌如此大权?只可惜她并非真正的豫王世子,拿不出雷厉风行的手段,不然也好早绝后患。

而豫王虽说神志不清,但精神头却不见萎靡,想必是被李顺照顾得很好,权力还能多留个几年。

但如此一来,宋吟秋本该袭爵封地,也就遥遥无期。而皇上的意思谁也说不准,改日随意寻个由头削了她的爵,封至偏远之地也不一定。

她没吃几口便搁了筷。大部分点心根本没动,不过因为是皇上赏的,总得要逮着个机会一起摆出来做做样子。

早饭后,宋吟秋携着几个侍女并小厮一起到后院赏雪。跟在她身边的奴婢普遍年纪不大,多是小孩子心性,她便也不拘着,任他们四散去玩雪,堆了几个雪人,才显得王府有了些人气。

只是没过多久,流木便来报。

“殿下,宫里来的公公说,皇上今日在宫中摆开宴席,宴请群臣,王爷抱恙不便面圣,请世子代替王爷入宫赴宴。”

宋吟秋修枝的手一顿,面前这株梅花硬生生缺了一块成了秃子。

虽还没开,但料想也是废了。

她把剪刀丢回盘中:“皇上不知我染了风寒,久未痊愈?再者,这不还没过年关?”

流木道:“听闻先前镇守北疆的木将军回京述职。木将军久居北疆,难得受召入京,皇上宴请诸军统帅并朝中部分武官,诸位在京的王爷世子也会一同前往。”

宋吟秋捏着帕子擦净了手,流莺忙撑着伞随她出了后院。

流木跟在后面,问道:“殿下,落雪天气,恐怕路不好走。是否即刻启程入宫?”

宋吟秋被扰了看雪的性质,又吵得心烦,只道:“备车。”

什么宴请诸军统帅并朝廷武官,还偏要带上王爷世子等男丁,说到底不过是里面那位趁诸位都在,强调一下臣终是臣,兵权虽分散,却也只能是他的罢了。

她心里忐忑,却又没个法子。皇帝的位置不知还能坐多久,不用想也知道当下朝堂必定是各方势力明争暗斗,而她被圈在王府,当真对外面的形势半点不了解。

不过,若真能保持中立苟到最后,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只怕是没这个机缘。

天不遂人意。宋吟秋紧赶慢赶,虽说是在开宴前入了宫,但一路风雪,倒是真染了寒气,下马车时真咳嗽了几声。

“世子殿下,”流莺伸手扶她,在一旁急得跺脚,“奴婢就说在马车里多烧些炭火,您偏不让。”

宋吟秋摆摆手拒绝她的搀扶,抬手示意流木来扶:“这样也好。”

她的脸颊染上几分不正常的红,被银白色的狐裘裹着,愈发显出几分病气来。

流木会意,提高了声音:“殿下,您可是身体不适?属下再去寻地方将府医开的药煎一副来吧?”

“不必了,”宋吟秋摆手,她上气不接下气,说不上半句话就得喘,“我并无大碍。”

接引的太监闻言,面上仍堆着笑,却不动声色地后退两步:“世子殿下,请吧。”

宋吟秋轻轻颔首,像是再没有多余的力气支撑其他动作。他们一行人缓慢地,终于挪到了宴上。

接引太监无声地退下,直到走至没人看见的回廊,他方在木柱上擦了擦手,呸了一句:“晦气。”

宋吟秋便入内殿拜见了皇帝。皇帝见她病怏怏的样子,叩见时几次险些栽倒。这宴群臣的日子,若真栽了也不是什么好兆头,便没再为难,敷衍几句便打发她跪安。

宋吟秋施施然入座。许是怕她过了病气给皇帝,她的位置被安排在皇帝自家亲戚的最外侧,离武官们比较近的位置。

宴席还未开始,群臣在廊下交谈。她倒也因此总算听得些消息。

传闻木老将军久战北疆,年年递折子入京述职,如今好不容易皇上应允了一次,木将军自然不会放过这次面圣的机会。

皇帝当年能杀出重围即位,木将军可是护主有功的重臣。不过后来皇帝身边的功臣们非死即退,像木将军这种被派镇守边疆十多年的并不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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