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抚大秦(609)

作者:一两故事换酒钱 阅读记录

“如今父皇执意赐死胡亥。”

“儿臣心中是大为的震恐跟惊惧。”

“胡亥固然有错,但扶苏的错,又岂能少了?”

“儿臣不敢奢求父皇谅解,唯愿父皇在问罪胡亥之时,能将扶苏一并治罪。”

“不然儿臣恐永世不安。”

“儿臣知晓,此番言语,已是大为不敬。”

“然这的确都是儿臣真心实意之言语,也是儿臣积压心头多年的话,如今趁着父皇及诸多弟、妹皆在,便将心中想法一并吐露,只希望父皇跟诸弟、妹能谅解。”

说完。

扶苏将头顶的远游冠取下。

他的远游冠跟其余皇子的远游冠不同。

前面没有装饰物‘山述’,取而代之的是‘展筩’横在冠前,‘緌’(冠缨下垂的部分)装饰有翠鸟的羽毛,还点缀着白珍珠,而其余皇子只有青丝。

他将象征着储君位的特殊‘远游冠’放在地上,转动着身子,面朝着始皇,恭敬的叩首,又朝着其余公子公主致歉。

见状。

公子高等人大惊失色。

扶苏这番话完全出乎他们意料。

他们也从来没有想到,扶苏会当众说出这些,一下子吓得面色煞白。

全都跪伏在地,大气不敢多喘。

心中更是惴惴不安。

嬴政深深的看了扶苏一眼。

他自是能见到扶苏额头被磕出的鲜血。

也是真能感受到扶苏的痛苦。

扶苏性情至真。

能将这番话说出来,其实已大为不易,尤其是承认自己的一些心思,更是十分艰难,但扶苏不仅说出来了,而且还直接全部承认了,不过嬴政知晓,扶苏这番话其实并不为真,他过去的心思,也考虑不到这么多。

只是借此给其他兄弟表态。

以退为进。

不过能屈能伸到如此地步,已是足以见其态度了。

“你真就执意要护胡亥?”嬴政冷声道。

扶苏目光坚毅,毫无半点犹豫道:“儿臣为长兄,已很是不称职了,若是连胡亥都护不住,甚至都不敢为胡亥请命,儿臣实在妄为兄长,更没有颜面再自称长兄。”

“儿臣不孝,让父皇再此为难了。”

“请父皇治罪。”

嬴政冷笑一声,不屑道:“你们在这里又是跪,又是求情,你们以为胡亥会知道吗?他会领情吗?”

扶苏摇头,执着道:“儿臣不知少弟会作何心思,但作为兄长,有所为有所不为,若是见自己弟弟遇难而不救,扶苏做不出,也做不到。”

“儿臣过去已亏欠良多。”

“若是此刻还不做些什么,儿臣只怕会愧疚终身。”

“儿臣不愿再这样了。”

扶苏泪流满面。

嬴政没有开口,目光冷冽的扫过扶苏,又看向其余公子公主。

诸公子公主竟皆垂首,无一人敢抬头观望。

良久。

嬴政道:“这便是嵇恒给你出的主意。”

扶苏摇头。

扶苏声音带着几分滞涩萧瑟道:“儿臣昨夜的确去寻了嵇先生,也的确让嵇先生替儿臣出了主意,但今日之事,并非是嵇先生出的主意,而是儿臣自己所为,不过其余弟弟妹妹的到来,的确跟嵇先生昨夜说的一致,但我其实并未将此事告诉给他们。”

闻言。

嬴政眼中露出一抹异色。

他看向公子高等人,公子高也是一脸茫然。

他们的确没有跟扶苏联系过。

也并未有人知会。

只算听闻扶苏在为胡亥求情,自觉胡亥罪不至此,这才主动前来,没曾想,这竟然跟嵇先生谋划的一致,这属实是有些出人意料,让他们心中暗暗一惊。

公子高拱手道:“启禀父皇,儿臣等人前来,并未受任何指使,更未收到任何消息。”

“完全是一片真心。”

“不愿少弟胡亥,因此事而丧命。”

“儿臣所言,句句属实。”

“请父皇明鉴。”

其余公子跟公主也连忙开口。

他们的确没有收到扶苏通知,更对嵇恒所提主意全然不知。

这次纯粹是巧合。

嬴政目光一直落在众人脸上。

见到他们一脸茫然跟惊异时,眉头也不禁一皱。

随即也是暗暗点头。

若是公子高等人是被扶苏叫来的,他只会对扶苏生出更多不满,因为这一切完全是在做戏,就是演给自己看的,但事实,显然并不是这样,而是他的这些子女,的确有团结一心的心思。

这让嬴政大为欣慰。

他问道:“那朕倒向听听,那嵇恒又说了什么。”

扶苏恭敬的拱手,沉声道:“嵇先生并未说太多,只是说了一句。”

“弑子的代价,大秦付不起。”

闻言。

嬴政脸色一沉。

眼中更是迸发出了杀意。

但很快,这抹杀意就黯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沉默。

扶苏已不敢再言。

公子高等人更是被吓住了。

他们自然是清楚,这句话的含义。

嬴政阴沉着脸,粗重的喘息一声,又很快平静下来,他迈步,朝着殿内走去,心中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在嬴政的脑海中,这句话不断回响着。

弑子、代价……

当嬴政走回大殿时,他颓然闭上了双眼,朝一旁道:“来人,去把胡亥带过来。”

第438章 父皇,儿臣怕……

牢狱。

此处对胡亥是故地重游。

只是这次的入狱,跟之前的入狱,完全是两种心境。

之前入狱,他很清楚的知晓,自己并不会有事,心态很是轻松随意。

但这次。

他再无半点轻松。

仅仅入狱两日,整个人憔悴了一圈。

虽在狱中并未受到非人的待遇,也并未遭到什么伙食上的克扣,但心境已是完全不同。

如此的胡亥,满心的恐惧。

他呆呆的坐在墙角。

心中充满了悔恨跟痛苦以及无助。

他现在很后悔,当初为何会对赵高放任?为何不断的彻底?为何还要念及旧情?之前嵇恒分明多次提醒过自己?而自己当时为什么就是不听?

不然,何至于此?

如今自己彻底为父皇所恶。

自己被牵连进的重罪,满朝大臣恐无人会替自己声张,而且这可是弑君、篡位,谁人又敢保自己?父皇本就身体抱恙,遭受此番打击,只怕身体会更加憔悴了,自己实在是该死啊。

胡亥早已哭的没有了泪水。

以泪洗面多时。

他呆呆的靠在墙上,眼中只剩下了绝望。

他知道,自己已经完了。

彻头彻尾的完了。

没有人能救自己,也没人能救得了自己。

想到自己遭遇的这一切,胡亥眼中不由闪过一抹怨毒,破口大骂道:“赵高,我胡亥跟你不共戴天,我这么信你、敬你,你为什么就非要置我于死地?我早就放弃了,为什么你就是要害我。”

“为什么啊?”

“为什么还要去害父皇啊?!”

“……”

胡亥瘫软在地。

眼角再度流出了泪水。

他心中的痛恨早已达到了极致。

若是赵高此刻在身前,他定是恨不得生啖其肉、饮其血,不然难解他心头之恨。

他被赵高坑的实在太惨了。

只是……

最终胡亥也没了声音。

他其实也清楚,自己之所以一而再的放任赵高,未尝不是心有不甘,只是又不愿承认,所以才明知赵高有问题,又装作不知,在这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现在的遭遇,也是自作自受。

若是之前早早放弃赵高,彻底断了心思,根本就走不到现在。

只是他自己不坚决。

他唯一不敢置信的,便是赵高敢打始皇的主意。

“父皇……”

“儿臣现在好怕。”

胡亥不知道自己在狱中待了多久。

也不知自己哭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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