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抚大秦(82)

作者:一两故事换酒钱 阅读记录

而后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

望着摆在竹简后面的蜜罐,张灿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这蜜糖吃多了,也是会坏事的。”

“你这小东西这次坑惨我了。”

张苍叹气一声,坐到了凉席上。

他将蜜糖抱在怀中,从中取出一匙,细细品尝着滋味,嘴里却小声说着:“这嵇恒改管仲的专营之法,究竟意欲何为?而且我怎么觉得,他所为就是在拖延时间?”

“只是他拖延时间又能做什么呢?”

“大秦眼下积弊良多,非朝夕能解决,他就算拖延了数年,又能改变多少?”

“这可是天下数百年之怨气。”

“他若真想救秦,不仅要平息天下积怨,更要消弭天下怨恨,这恐非人力能为,若是嵇恒能做到,恐真就宛若天人了。”

“只是真的能做到吗?”

张苍蹙眉。

他对此很是怀疑。

非是他质疑,而是他乃总监天下上计的御史。

而今上计会刚结束,他对天下之事,比其他人了解更为深刻,也更知晓当今大秦陷入的困境,关东跟朝廷已越发背离,官员呈上的资料,相比过往,已是大为缩水。

关中疲惫。

早已不堪重负。

大秦这种高压治理,注定很难继续维持。

眼下始皇尚在,尚且能够压制,一旦始皇出现状况,以关中之疲敝,以关东之叛逆,天下很快就会陷入动荡,一旦朝堂应付不当,就可能引发更大骚动,到时世事可就难料了。

正是因为了解,才越发感觉艰难。

天下的积弊陈苛之众之甚,实是惊世骇俗。

而今朝堂大臣几乎都心有动摇,唯一期望的,便是始皇的大政能尽快结束,而后放民休养,或许还能有所改善,只是始皇的大政大制,真能很快结束吗?

没有人知道。

也没有人敢去妄加推断。

张苍也不知道。

甚至从去年开始,他就有了逃亡之心。

只是并未找到合适借口。

而今嵇恒的横空出现,却让张苍看到了一缕曙光,但这缕曙光很是渺茫,也难让人提起精神。

只是多少有了一些希望。

“嵇恒……”张苍轻叹一声,凝声道:“你现在真的让我很难办,我甚至不知是该走还是该留,你若是参加了这次的上计会,便会知晓,大秦的天下已是病入膏肓,大秦对天下的治理又是多么的千疮万孔,多么的触目惊人。”

“唉。”

举殿陷入沉寂。

良久。

张苍才抬起头,默然道:“你要能把此事办妥,我姑且再信你一次。”

“我也很想知道,你为大秦延缓的这几年,究竟能做出什么事,又能对天下有多少改观?”

张苍将蜜罐封好,重新放置在了身后。

而后起身朝殿外走去。

既决定再多留一阵,自要恪尽职守,做好分内之事。

他去寻了几名官吏,将长公子交代的事,吩咐了下去,而且再三叮嘱,一定要多加考量,多加考察,务必要让各项安排都详实妥帖,在一切吩咐布置好后,张苍才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自己的政事殿。

第096章 钟先生!

雍宫。

扶苏长身而立。

他不住用竹简拍打着手掌,眼中闪烁着明锐的光芒。

他在思索,明日当如何去游说嵇恒,以嵇恒清冷的态度,恐是不愿去沾惹这些事情。

只是张苍说的也有道理。

大秦现在缺的就是时间,若是让其他官吏去做,固然也能做到,但可能跟嵇恒预想的会出现偏差,等到日后斧正时,又要花上一些时间。

这不是扶苏想见到的。

但如何劝说嵇恒,却是令人头疼。

扶苏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竹简,随手放置在了一旁,低声道:“父皇同样不懂经济之道,但世间道理一通百通,却是几遍就看出了蹊跷。”

“我看了这么多次,却依旧浑然未觉。”

“洞察之力差距太悬殊了。”

“而父皇之所以让我不要再呈上去,恐是早就猜到,这里面非是全部,因而并不愿就此耗费心神。”

“对父皇而言,结果更重要。”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这些道理,父皇跟嵇先生早就告诉过我了,而我并没有悟透,甚至在听了嵇先生的方法后,还有些急功近利,然未曾窥过全貌,又岂能信口开河?”

扶苏深吸口气,调整了一下心神,让内心恢复平静。

他已不再去多想。

翌日。

天空净白如玉。

扶苏独自一人,前往拜会嵇恒。

手中拎着两壶酒。

等扶苏到嵇恒居住的小院时,嵇恒正在院中手持鉏(chu)垦地。

见状。

扶苏好奇的问道:“嵇先生,你这是作何?”

嵇恒没有抬头,依旧弯着身子,锄着前院的一小块土地。

扶苏面露尴尬之色。

不过他知道,这就是嵇恒的脾气,并未放在心上,而是去到院中,将手中酒放在了案上。

他的动作很轻微。

不过都落到了嵇恒的眼中。

嵇恒看着案上的两壶酒,惜字如金道:“种地。”

“种地?”扶苏蹙眉。

嵇恒面色如常,“我这独身一人,既无立身之才,在咸阳也无田地,寻常五菜又不合胃口,只能借院中这块篱笆地,种一些野菜。”

“当作日常解腻。”

“再则。”

“柴米油盐由朝廷解决。”

“我自己也要尝试提高一下生活品质。”

扶苏若有所思。

他并未真下过田地,虽的确在孟春时节,跟随始皇参加过几次躬耕,但那基本只是手持耒耜(leisi)锄了几下,仅此而已了。

他站立一旁,开口道:“嵇先生,我今日前来,实有一事相求。”

“铁盐之事,是先生提出来的,我想请先生出面,跟商贾进行面谈,我知晓先生不欲露面,只是先生也都知晓,大秦眼下实不能再犯错了,此事又跟天下人联系紧密,更不能出任何闪失。”

“稍微处理不当,就可能适得其反。”

“请先生出手。”

扶苏长长的弯腰躬身。

嵇恒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你跟贩夫走卒,黔首隶臣接触过吗?”

扶苏一愣,摇了摇头。

嵇恒将手中的鉏放下,朝扶苏道:“你现在可以来体验一下,作为大秦的长公子,学习是必不可少的,但仅通过书卷,学来的东西终究是外在的,唯有经过脚踏实地的耕耘和实践,才能内生出自己的从政之道。”

“王公大臣也好,三教九流、贩夫走卒也罢,他们的存在,贯穿了整个华夏历史,未曾有过深入感受,视野的广度和深度,就注定会有局限。”

扶苏看着那沾满泥土的鉏,眼中露出一抹犹豫,在沉思了一下后,还是过去将鉏拿在了手中,学着嵇恒的模样,在地上蹑手蹑脚的试了起来。

嵇恒用汗巾擦了擦汗渍,悠闲的坐到了自己的躺椅上,一本正经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要时刻学会立足当下,择其利者而从之。”

“你有什么想问的,现在可以问了。”

“我现在有时间了。”

扶苏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鉏,面露一抹苦笑,道:“我其实没太多想问的,只是想请先生出手,以防最终事不如人意。”

“不过先生提供的似乎不完整?”扶苏目光闪缩,试探着问道。

“谈不上不完整,只是先做做得到的,至于做不到的,就算说了,又有什么意义?”嵇恒将酒壶拿在手中,上下打量着。

扶苏问道:“敢问具体是如何?”

嵇恒淡淡的看了扶苏一眼,“你真想知道?”

扶苏点了点头。

“你既然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嵇恒轻笑一声,缓缓道:“我给你说的里面,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定价,朝廷定价,实则跟专营并无区别,只是抽税相对更加隐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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