狞宠记(141)

作者:穷酸秀女 阅读记录

只是刚才窗上映着的那道玲珑剪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一月未见,跟以前不一样,是真的没见过。以前闹气,他歇在外书房,可还能在绿莺给冯佟氏请安或伺候用膳时碰个面。如今,她月期未坐满,出不得门,他也没回过玲珑院,何曾有过相见?

为何不见,还不是怨她么。千般期待,万众瞩目,他等了多久,盼了多久,又为了这个孩子迁就了她多久,临到终了,却给他生了这么个没用的丫头片子,能不气么。期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抽她的心都有了。

可是,能气一辈子么?左右这顿气火一个月也散得差不多了,去看看她罢。再有,小孩子总哭真的没事么,刚才在宴席上就哭了一场,现在又哭,不会哭成个乌鸦嗓子罢?

推开久违的那扇门,望着床上那被子间如山峦的起伏,不知是屋子太暖还是怎么的,冯元竟觉得眼里有些泛潮。绿莺睡得很熟,脸儿白皙,与产前相比瘦了许多,发丝柔软地陈铺在鸳鸯枕上,屡屡缠绵。睫毛如两排小刷子,烛火的映衬下在眼窝投出一片暗影,遮挡住原本的乌黑。

眼下都发黑了,是没睡?可能是喂奶罢,府里没请奶娘他是知道的。指尖从绿莺脸上划过,冯元眉眼渐渐柔和,越看她越难以自抑,他俯下头,想贴贴她的脸颊,耳鬓厮磨一番以解相思,可耳畔一直大作的哭嚎声简直如魔音穿耳。

冯元往小床扫了眼,烦躁地喊了句:“来人啊,二姑娘哭了,快哄哄,莫要让她再哭下去了。”

未几,仍不见下人进门,“来人——”零

“有没有人?都哪去了?”

冯元皱着眉接连喊了几声,玲珑院仿佛成了座空城,所有下人全消失了。绿莺悠悠转醒,迷迷瞪瞪开口:“爷?”

第121章

瞧清楚眼前之人, 绿莺登时笑容绽放,一朵萎靡的花眨眼间蓬勃盛开,她双目闪着光,抖着唇一脸不敢置信:“老爷来了?”

“嗯。”望着她, 冯元先是神色复杂地点点头, 后又想到没人照料的闺女,拧着眉头不悦道:“下人呢?春巧秋云双荚呢?”

“妾身做了荸荠糕给老夫人, 双荚去送了。春巧去几个老嬷嬷那里要些旧衣衫, 给小丫头裁尿布用。秋云爹病了, 她回去看看。老爷喝了不少酒罢, 脸都红了, 可要让人去备醒酒汤?”

他无所谓摆摆手:“刚才被风一吹, 好多了。”

小丫头仿佛蓄积了数不尽的劲头,嗷嗷哭个不停, 冯元有些抓狂:“秋云刚才不是还抱着孩子去前头了么, 还有其他小丫鬟呢?”

“她爹病了也是刚收到的信儿,放下孩子就走了。其他小丫鬟可能去前院帮着收拾宴席了。哎呦,这小丫头怎么哭得这么厉害。”绿莺这才注意到女儿一直哇哇哭的声音,急地立马掀被要下地。

冯元一听, 简直想杀人。“混账东西,不知道你正坐月子离不开人么,怎么都走光了,还敢将爷的闺女当根草来对待?还有你, 既然没人了,你还睡得这么死, 那丫头没人看着哪能行, 瞧都哭成甚么委屈样了。”

厉声吼完, 见绿莺木木的无措样,他忽然有些明白过来,登时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下人敢怠慢那丫头,还不是他先打的好底么,否则冯府千尊玉贵的二姑娘,谁敢轻慢。

冯元有些愧疚,再一见她摇摇欲坠却还坚持要下床的可怜模样,深知没奶娘她的辛苦,更是升起怜惜来,他拦着道:“爷去将她抱来,你别动了,她估么是饿了。”

“应该不是,刚才妾身刚喂完她,大概是该换尿布了。”

绿莺说完,冯元就是一呆。

半晌,屋内响起絮絮指挥声。

“握住她一双脚腕,抬起来,对,把屁股也抬起来,然后换尿布。”

“将巾帕打湿,将屁股擦干净,再用干帕子擦擦,抹一把痱子粉。”

绿莺坐在床上,随着言语,胳膊跟着比划着,冯元左支右拙地甚是狼狈。

他脑门满是黑线,细密的汗珠也渗出了鬓角,折着腰憋屈地窝在小床边,看了眼裹着一滩黄黄绿绿粪便的脏尿布,不仅不臭,还有股奶香味。他忍着恶心,卷起来扔到盆里,又用晒好的尿布垫在闺女臀下。

净好手,回来小床旁想替她掖掖被子。一瞧,小丫头眼睛上还挂着泪珠子,见了他,那滴溜圆的眼珠子却满是笑意,嘴角咧得极大,露出一排粉嫩的细小牙床,一脸乐不可支的模样,甚是有趣。

黑脸渐渐舒缓过来,冯元忍不住伸出一根指头,轻轻碰了碰那鸡蛋清一样的脸蛋,吹弹可破。深怕粗粝的指头戳破了闺女的薄皮,刚想收回来,却没能如愿。那只小拳头动作很快,嗖一下就逮住机会牢牢包住了爹爹的手,咯咯咯地更是高兴得不行,小腿儿蹬蹬蹬,将被子都踢散了。

“爷,快将被子卷好,卷紧紧的,否则这丫头长大了就成罗圈腿了。”

闻言,冯元连忙将被子重新裹好,那双小腿儿跟两截又粗又圆的白藕似的,肥嘟嘟的招人稀罕。

正是嗜睡的时候,小丫头乐着乐着就忍不住张开小嘴,两瓣粉嘟嘟的嘴唇上下掀起,张成了细条状,使劲儿闭着眼打了个呵欠,小舌头吧唧了两下,拳头松了松,眨眼间就沉入了梦乡。

冯元望着瞬间失去禁锢的手,竟生了些许失落。

望着酣睡的小丫头,嫩呼呼的一捧,仿佛豆腐样的一团肉,勾人去咬上几口,简直让人稀罕到骨子里。想起刚才绿莺的话,他有些不高兴:“你说尿布用的是那些老婆子穿过的旧衣裳?脏不脏啊,又不是用不起新布,干嘛这么委屈爷的闺女,用病了可如何是好?”

绿莺抿了个婉约的笑,耐心解释:“爷有所不知,新的布硬,孩子皮薄,搓得难受,旧布软乎。爷放心,都洗得干干净净了,所有孩子都是这么过来的。”

嗯一声,冯元点点头,收回望向小床上不舍的目光。回到床边,夫妾二人彼此凝望,屋内寂静,温情丝丝缕缕地蔓延开来,正是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他们默契地没再谈起随着沙漏流走的孤清一月,一切尽在不言中,说了反而尴尬。

这一月,黑白颠倒,女儿一个时辰就得喂一回,再加上冯元的冷落,简直如雪上加霜,日子过得说不上是甚么滋味,不咸不淡的。冯元一出现,仿佛是一根笔直的枝条,瞬间撑起了绿莺的脊梁骨,屋里的烛火在她眼中,也好像更明亮了。

抿了抿唇,她抬起头,与他四目相接,满含期冀地问道:“老爷今儿还走么?”

既然回了,怎么会走呢,简直是傻话。冯元心里一片晴好,抬腿褪着长靴,侧过身回给她个安抚的眼神:“歇罢。”

忽然,他停住手上动作,喉头大肆滚动,咕咚一下咽了口唾沫。浑身僵硬地顿了片刻后,他又将靴筒重新套回去,盯着地板轻咳一声:“爷想起来还有些公事,今儿先去外书房歇着了,你早点睡。”

还没等绿莺言语,冯元就一个大窜猛地跌出了房门,经过门槛时还踉跄了一下。

望着无情被阖上的门扇,没了他在,屋里也仿佛生起了风,一股寒凉,绿莺有些无助,愣愣地靠坐在床头。晦涩刚刚取代脸上的笑意,她忽然有所察觉,下意识低头一瞧,顿时了然。

寝衣大又圆的领口,大咧咧敞开着。生完孩子,颈下起伏更雄伟了些,刚才哺乳后就睡了,衣襟也没怎么整理,此时一双充盈一半都露在了外头,白得耀眼。想起冯元方才的反应,她登时闹了个大花脸。

正羞得不行时,门被轻轻推起,秋云春巧两个闪了进来。

春巧刚要开口,看见绿莺后,话头一转,忽然咋呼一声:“姨娘的脸怎么这么红,是老爷他又发脾气了?奴婢看他脸色不对,气势冲冲地出了院子,是不是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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