狞宠记(186)

作者:穷酸秀女 阅读记录

白日当值几个时辰,夜里便可歇息,不像在冯府,主子起个夜、不舒坦了、肚子饿了,总要折腾奴婢夜里睡不踏实,尤其是豆儿,夜里总要替她盖几回蹬开的小被子。去朱粉芳是个轻松活计,春巧心气不平也正常,绿莺心道。

“好了好了。”她站起来给春巧擦眼泪,简直是好气又好笑:“甚么死不死的,尽瞎说。我竟不知你这么乐意管账,要不这样,她管一个月,你管一个月,这样可好?”

“姨娘啊!”春巧啪一下推开她的手,越发伤心:“奴婢不是想要管账......算了,不说了,反正奴婢也是个不受重视的。”说完,跺跺脚跑了。

绿莺望着她的背影,哑然地愣住。

“姨娘,春巧姑姑怎么哭了?”豆儿忽闪忽闪大眼睛,好奇问道。

绿莺无奈地摇摇头,点了下女儿的小鼻头:“大约是像你一样,嫉妒了罢。”

春巧那日的哭诉,绿莺没太当回事,只以为过段日子也就过去了,不料事实往往不遂人愿。春巧性情大变,常在无人时发呆沉默,面对绿莺时谨守本分,却只剩淡漠与距离感,与那些粗使丫鬟别无二样,再也没有从前的活泼和亲近。

“春巧姑姑,我要吃那个肉丸子。春巧姑姑,春巧姑姑?”

直到豆儿拽了她一下,春巧才回过劲儿来,赶紧探过身替豆儿夹了两个肉丸。她心里像摆了盘残棋,乱得不成样子,看了眼绿莺沉睡的背影,她垂下眼。

八月时,桂花开了满地。花瓣晒干,加以蜂蜜或冰糖煮茶,能暖脾胃、助消化,绿莺两三天便要喝上一杯。

这日,春巧将煮好的桂花茶端来。

绿莺见她神态紧张,目光紧紧锁在自己脸上,噗嗤一笑:“是不是又将冰糖放多了?又放了一坨进去?”说罢,饮了一口,咂咂嘴,甜度适中。

又喝了一口,她面色突变,只觉肠子一股绞痛,腹中翻涌,头顶冒出虚汗。耳畔声音越来越远,鼻子喘不上气,眼前也越来越模糊。喉头一甜,噗一下涌上来一股热流,随着一个哽咽,从口中划出,顺着嘴角淌下来。她伸手一抚,竟是黑血。

倒地之前,绿莺只能从模糊的视线中,看到春巧那张慌乱的脸,这是她眼中最后的定格。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绿莺她死了。死了。死了。

下一章:冯元也死了。死了。死了。

下下章:合葬。合葬。合葬。合葬。

第158章

深夜, 小佛堂的门被一脚踢开,将睡熟的冯佟氏惊醒。她坐起身,擦了擦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那道矗立在屋子正中的伟岸身影, 心房一喜, 蠕了蠕嘴:“老爷?”暗地猜测着,这是要放她出去了?

冯元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佛堂内, 这才将目光落到她头上, 面无表情地开口:“李氏中毒了, 这事你可知道?”

“甚么?她中毒了?”她一怔, 瞠大眼张大嘴。

没错过她脸上来不及撤下的意外与惊喜, 冯元脸色便好了些, 懒得去计较她那一听说李氏中毒就窃喜的卑劣模样,多亏不是她, 不然掐死她的心都有了。可紧接着却又一悬心, 不是她,还能是谁呢?扫了眼面前之人,他轻声道:“歇着罢,我回了。”

一阵风似的来, 又一阵风似的走了,冯佟氏愣了片刻,才躺下去,越发将棉被裹紧, 好冷啊......

也没等到第二天,冯元连夜盘问小厨房的人, 遗憾的是一无所获。望着春巧秋云, 他问:“白日那茶谁煮的?可经过旁人手?桂花和冰糖原来放在哪里?”

春巧垂着脸未应声, 秋云老实答道:“回爷,茶是春巧煮的,经没经过旁人手奴婢不知,桂花冰糖一直放在小厨房的柜子里。”

他又看向春巧,春巧有些魂不守舍:“没......没旁人接触过那茶。”

冯元只当她在担心绿莺,便对她的异常也没当做回事,他点点头,若有所思——余下的桂花和冰糖验了,没毛病,难道也是与上次鸡汤那样,是当时下锅的材料被人动手脚了?

这时,春巧忽然抬起头,有些急促地看着他:“老爷,奴婢、奴婢有事要禀告。”

秋云抬了抬眼皮,不着痕迹地扫了她一眼。

又是一个傍晚,冯元坐在床畔,握着绿莺的手,她脸蛋有着些许红润,身上温热,毒已经排的差不多了,可人就是不醒转。他眉头紧锁,紧紧盯着绿莺的眼睛,没回头地问着:“为何人还没醒?她到底多久能醒过来?”

容嬷嬷走进一步,躬身看了眼床上几无生机的人,忖了忖才道:“余毒再有两日彻底排清,至于李姨娘甚么时候醒......老奴也说不好啊,得看她自己。”

手中软玉脉搏跳动,玉人也仿佛只是乏累地沉睡过去,谁能知道其实她已经昏迷近十日了呢。冯元忽而有些骇怕,他不愿将事情想到最糟糕的一步,可仍是鬼使神差地嗫嚅道:“她会不会从此就......不醒了?”

绿莺知道她中毒了,但不知到底是死是活,她感觉自己一直走在一片没有尽头的黑暗中,四周没有可以触碰的墙壁,没有前后,没有左右,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黄泉路?即便是一条鬼路,也依然见不到半个同伴。她要疯了,这么走根本没个完,浑身酸累,又饿又渴,她觉得自己要崩溃了,她开始大喊、大跳、狂奔......

床上的人开始像鱼一样蹦跶、翻腾,伴着嘴里胡乱的言语,床畔人将她死死压住,口里一声声轻唤和安抚传到她的耳边,她知道有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在握着她,保护着她,到底是谁呢?那个声音就在前方,穿过黑暗,裹着温暖到达她的身边,她不再疯不再闹,她要走,好好地走,老实地走,要去见他!

八月十五中秋节,本是喜庆的日子,豆儿却从大清早就开始闹,衣裳也不穿,顶着一头乱发就往正房钻。冯元在隔壁听了动静,束腰来不及戴就急急忙忙来到正房。

豆儿踩上脚踏,撅着小屁股就往床上翻,两只小手不住地推着绿莺:“姨娘醒啦,快醒啦,晚上还要领豆儿看嫦娥和小白兔呢。”

冯元拉过她,“豆儿不许胡闹,你姨娘睡着呢。”

豆儿忽然撇开他的手,眼眶蓄满一泡泪,恨恨地瞪着床上人:“姨娘怎么天天都睡,是豆儿不乖,她不要豆儿了么?”她越发大力去推绿莺,绿莺顺着力道眉头轻攒,发出阵阵难受的哼哼声,脸也越加泛红。

冯元面色一变,急地一把将豆儿扯到身后,仔细盯了绿莺半晌,见没大碍才放下心。豆儿心下委屈,被爹爹那么狠厉地一拽,越发感到孤独无依,转眼就咧着嗓门哭嚎起来:“呜呜呜,我要姨娘,豆儿要姨娘,豆儿谁也不要,不要爹爹了......”

冯元替绿莺将被子盖好,抄起披头散发的豆儿抱在怀中:“你乖啊,走,月饼快蒸好了,跟爹爹去看揭锅,香气扑鼻的,你不是最爱闻的么?”他叹了口气,心口缺了一块,见闺女这么一哭,更加难受。

月饼有脸盆那么大的,也有碗口那么大的,更有做给豆儿的小拳头那么大的,五谷丰登、花好月圆、福气娃娃,各式各样,娇憨可爱。锅盖一揭,霎时蒸汽升腾,犹如仙境,香气顺着风漫延整个灶房,又顺着门缝刮满府邸,不及一炷香的功夫,整座冯府都笼罩了满满一股月饼的清香,勾人馋虫。

准确的说,绿莺是被饿醒的,香气进入梦中,将她生生从梦魇中拉了出来。怯怯地睁开眼,不知第一眼见到的是人间还是阴曹地府,只不过这人间与地府也似乎没多大差别,看清眼前之人,她吓得一瑟缩,酸软的手脚不听使唤,但仍是手脚并用地往后撤了两下,后背紧紧贴在墙上,揪紧了胸前被子。

春巧喜极而泣,揉了揉眼睛,轻声对她说:“姨娘你别怕,害你的人已经被老爷关起来了。”顿了顿,见她不答应,便殷勤着转身:“也对,睡了这么久,嗓子早干了,奴婢给姨娘去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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