狞宠记(58)

作者:穷酸秀女 阅读记录

这句话哪是这个意思,笑了笑,绿莺无奈地摇摇头,倒没太将她说得当回事,猜她只不过夸大些罢了,世家小姐哪能这样呢?

接下来的日子她的肚子倒长得慢了些,不似从前那般,吃得也不吓人了。

这日晌午饭时,下人送来了翡翠虾仁、酸辣萝卜条、红烧排骨、羊肉丸子粉丝汤。

绿莺坐在桌旁,秋云春巧立在跟前,三人大眼瞪小眼地盯着这几盘菜,个个浑身紧绷,如临大敌。

闭着眼睛深喘了几口气,秋云脸色凝重,咬牙握着拳头笃定道:“奴婢猜这排骨肯定没熟,虾仁肯定没放盐巴。”

“不不不,这虾仁颜色好着呢,应是放盐了,这咸口萝卜放的肯定是糖,这饭里应该埋着一把石子儿。”春巧摆摆手,分辨得头头是道。

二人各往碗盘里夹了一筷子试吃起来,皆是一喜,该放盐的放盐了,不该放糖的也没放,排骨也嫩着,饭碗里统统都是饭粒,嗯,能吃,姨娘都能吃!

春巧望着大甩着袖子开吃的绿莺,噘嘴道:“姨娘啊,要不今后还是奴婢出门去酒楼打些菜回来罢,每日这么提心吊胆的,心都要生出毛病了。”

“门首人多眼杂的,莫要节外生枝了。”秋云边为绿莺布着菜,边与她推搡嬉笑:“哎呀呀,咱们春巧姑娘要是会飞檐走壁的功夫就好了,趁人不备翻墙出去,神不知鬼不觉,哈哈哈。”

话落转了转眼珠子,她又小声道:“再等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偷偷钻进太太房里,往她床上扔几只臭虫,吓一吓她......”

主仆几个正顽笑着,忽地如一阵风般跑进来一四五岁的小丫头。丱发上的粉色发带还沾着泥,小脸儿脏兮兮的。秋云连忙拦在她身前,嫌弃地扫了眼地毯上被她啪叽出的大泥巴,这哪个下人家的孙女啊,跟小牛犊似的一个劲儿往前冲,可别冲撞了她家姨娘的肚子啊。

绿莺放下筷子,见她脸色黝黑,穿得也不体面,直勾勾盯着桌上饭菜,猜她应该是府里的家生子。家里人没看住,她饿了偷跑出来的?轻轻一笑,指着圆凳朝她说道:“坐下吃罢,吃完送你去找你娘。”

那小丫头也不客气,没用旁人帮衬,自个儿撅着屁股扑腾两下便跪在了凳上,挺身随便抓起双筷子便狼吞虎咽大吃起来。春巧见状,怕她噎着,连忙为她盛了碗汤,小丫头捧着碗咕咚咕咚喝了个净,末了被热气熏出鼻涕,嘶溜嘶溜的。瞅了眼自个儿身上的绣花帕子,春巧寻思还是算了,转身去给她找旧手帕。

这都不算事儿,小丫头一点都不觉得这是阻碍,不耽误她往嘴里扒饭。两管青绿鼻涕跟两条虫儿一样从鼻下出来进去,进去又出来,伸缩间还沾到了些正被送入口的碧粳米饭上。

绿莺听着那吧唧吧唧的咀嚼声伴着嘶溜嘶溜的抽鼻涕声,正有些泛呕时,忽地瞧见这小丫头猛地抬起右臂,横着胳膊往鼻下一撸,那绿答答的一坨便顺着一侧脸颊粘在了袖口上。不仅脸上留下了一块绿洲,放下胳膊时,脸颊和袖口之间连着的那黏答答的丝还被拉得老长。

再也忍不住,她来不及让人拿来痰盂,就这么朝着地上吐了起来,刚吃的晌午饭都吐了个干净。

大吐特吐后,她晕乎乎地躺在床上,心里有些不放心,扭头往床外望去,见那小丫头已放下筷子,捧着吃得滚圆的肚子坐到了梳妆台前,摸着上头的胭脂和头饰。她忍着腹内潮涌,无力地挥挥手:“秋云啊,问问她是谁家的,将她送回去罢。”

秋云去送人,半晌才回。进了门,她神色古怪,拉过正摆弄香炉驱着屋里异味的春巧,走到绿莺跟前,主仆三人头挨着头眼对着眼,只听她神秘兮兮道:“姨娘,那小丫头哪是甚么下人家的孩子啊,你们绝对猜不到,那是府里大姑娘的独生女!”

绿莺微张着口,满脸讶异,紧接着与春巧两个面面相觑,心道这大姑娘冯娴终是来了。

这个人物,于下人来说,便如石子投水,经不起多大涟漪,老爷不重视她,太太眼里只有大少爷,对着这不尴不尬的大姑娘,不用巴结,不用骇怕,下人当然不在意了。真正将她当洪水猛兽的是王氏刘氏这两个半主半仆的人。这大姑娘绝对是属浆糊的,每回都得在身上粘几两银子带回去,不然就算白回趟娘家。

头些年王氏刘氏两个虽有伺候冯元的机会,可有冯佟氏从旁压制,好处也没得过多少。头钗倒是有几样能拿出手,可也皆是些金的玉的,连玛瑙的都没有,更别说珊瑚了。衣裳最近这几年也没做过了,换着花样穿也还是从前的箱底子。

再瞅瞅这屋里,木器、摆件、脂粉,其实比旁人家领着一等月银的大丫鬟用的强不了多少。如此寒酸了,在冯娴眼里,那也是苍蝇腿上的肉,能刮一点是一点。

王氏就不说了,面团性子,谁都能踹两脚的那种。可刘氏不同,冯佟氏要是二踢脚,她就是窜天猴,不招她不惹她,她都能跟你撕掰老半晌,更别说惹到她了,能当面骂你背后咒你一整年都不带重样的。可再是个泼辣性子,在这府里也得守尊卑。千尊万贵的大姑娘从你这小通房头上抽出个簪子、腕子上撸下个镯子,你不服?不服憋着!

皇帝从子民家借用东西,那叫御用,面上是你吃亏了,可这殊荣上能给你八辈祖宗添光、下能庇佑你几世后人,这千里挑一的机会还人人抢破头呢。可你冯娴算甚么,东西落到你手里连个响儿都听不见,将来更是甚么光也借不着。故而,这人若憋得久了总有炸的时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此时,见冯娴又一次来到她的寝房,刘氏倒未着急,她可是早有准备,行礼问安,老神在在地将大姑娘迎进门来。

面对刘氏,冯娴朝她头上光秃秃的大圆髻撇了撇嘴,又梆梆梆拍打了两下空无一物的案格,斜眼撇着她那一身灰衣裳,阴阳怪气哼道:“呦,咱们刘姑娘从此视富贵如浮云啦,这是要出家了?”

顿了顿,见这通房只顾着抿嘴笑得腼腆,一副羞答答的怯生模样,她一怔,嘿呦,平时一笑就能让人瞧见喉咙的俗气人儿,转了性子啦?泼妇成淑女啦?

嗤嗤一笑,她懒得理这疯妇,眼睛上下左右四处扫视,誓要寻出个值钱的东西出来。眼睛都要瞅瞎了,可没白费功夫,这不,让她瞅见啥了?那木枕下露出的一角,不是银票是甚么?她不屑一笑,哼,小样,跟我耍心眼?她腾腾颠着步,往架子床走去。

一屁股坐到床头,她抬起头望向刘氏,示威地笑了笑。

见这小通房脸果然白了些,冯娴咧嘴一个坏笑,当着她的面将手缓缓抬起,再慢慢地搭在木枕上,满脸势在必得。

定定地盯着刘氏,她也不着急挪开木枕,顿了须臾,待瞧够了这小通房满脸的懊恼后,她忽地一抬臂,将木枕挥开。

心满意足的将视线从刘氏脸上收回,她喜滋滋地望向枕下,这一瞧差点没把心肺吓出来。

第54章

只见一条通体碧绿的青蛇盘伏在床头, 细长的身子,黑圆的眼珠,虎视眈眈地直盯着她,不时朝她吐着紫色的信子。

冯娴顿时脸色煞白, 不住吞着唾沫。她晓得这蛇, 世间有种蛇与茶同名,便是这竹叶青啊。此蛇带毒, 每年咬伤咬残之人不计其数。实在是吓得不行, 心都扑通到了嗓子眼儿, 其实她多想大喊一声, 可却不敢, 僵着身子直挺挺坐着, 一下不敢动,深怕惹急了它换来吭哧一口。

她怕这小蛇, 小蛇仿佛更怕她, 瞅了眼她后,怯怯地缩了缩绿油油的小脑袋,转过身刺溜一声从床头间隙处跑没了影儿。

冯娴先是一怔,紧接着一下子泄了气, 瘫下僵酸的肩膀,她拍了拍胸脯,暗自庆幸这小畜生多亏是个胆子小的。抻着脑袋四处探寻了一番,哪还有它的影子, 她一寻思,难道爬到床底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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