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衣欲换更添香(59)

作者:尼莫点1 阅读记录

“海嫔娘娘,逢春无功不受禄啊。”我退后两步,推拒道。

海媛珠爽朗地巧笑了一阵,“你我是表姊妹,送你礼是出于姐妹情谊。并非功利之举。怎么能说是无功不受禄呢。”她说着,又刻意顿了片刻,殷切道,“既然姐姐实在过意不去,不如赠我一两幅你亲作的文章字画,礼尚往来可好?”

她话音刚落,那皇上身边伺候的安详意公公却如及时雨般来了,“海嫔娘娘,皇上请您去前厅伺候太后娘娘用膳呢。”

“本宫即刻就去。”海媛珠回着话,硬将那对耳环塞在我手中,低声附耳道,“姐姐,过两日我会派人出宫去刘府取的,愿你最好能重新为我画一幅画或题一首诗,切记,莫要署名,莫要盖你的印章。”

这话,隐隐有些胁迫的意味。交代完后,她巧笑嫣然地随着安详意离去了。见安公公在老前方引路,海媛珠身后伺候的丫鬟便没忍住悄声问她,“娘娘,那对金镶珠宝点翠耳环不是淑贵妃前些天赏赐给您的吗?如此贵价精美,您怎也舍得送她啊?”

海媛珠明艳美丽的脸蛋上浮现一丝不悦,“本宫最瞧不惯淑贵妃那趾高气扬的样子了,她赏的东西留着也膈应。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趁机送出去最好。”

丫鬟依旧百思莫解,“这偌大的京城,到处人中龙凤。画画绝妙的,文章出彩的,远不止她一人,为何您非要纡尊降贵,求着她的笔墨呢?”

“哼,你以为本宫想觍着脸求她?你也不是不知道,入宫一年来,皇上唯一一次对我青眼有加就是因为木逢春做的那首诗!”

第67章

“我完全是托了那首诗的福气才能通过秀女殿选的。你看其余时候托母亲父亲从外边买来的诗, 哪次奏效过?哪次引起过皇上青睐过?” 海媛珠一番牙痒痒后,冷静下来,垂气道, “外面的人看我被皇上晋了位份, 还以为我是个受宠的。连家人也常关心我的肚子为何还没有反应。可皇上从未让我真正的侍寝过,我是光鲜亮丽下有苦难言啊。既然别无它法, 如今也只能重新靠木逢春试试运气了。”

*

我站在原地望着海媛珠远去的身影,低头看了眼材料不菲,做工精巧的耳环。一番丝析发解后, 将她方才的行为彻底的分毫析厘了。我非名家, 她亦没有收藏字画的爱好。那为何执着于我的真迹呢?以她的性子浮夸浅薄的性子, 极大可能是为拿它去卖弄讨巧,冒功邀赏了。

偌大的后宫之中, 她最需要的是什么?是恩宠。所以她那么做是为了献媚讨好谁?自然不言而喻了。

在意识到她极可能是冒用我的诗词而当选嫔妃后,我愤然抱恨,悲慨命运弄人。如此说来, 海媛珠也真是个得寸进尺的女子, 不知感恩就算了, 竟还想觍颜无耻地在我这儿继续摘句搜章, 牟取宠爱。

思于此,我心下了然, 计从心起, 有了对策。正想转身去前院儿时,却隐约看见一个熟悉的女子身影从回廊后匆促走过。

方才那人……可是胡云瑢?她怎来了?莫非是随着胡氏来的。那独一人来后院又是何故?我正欲跟上去, 却被一块石子砸中了胳膊。可我左右张望, 又不见四下有人。倒是湖边儿有一艘乌篷船。

仿佛是身体记忆被唤起, 一看到乌篷船, 便忍不住想起某人......于是我竟鬼使神差地,踱步到了石阶的埠头处,趁没人注意,一脚跨上了船。

进入这方小小窗舱后,我有些失落的垂气,人家根本就不在这儿。我是哪里来的自大自信,竟然以为他这日理万机、叱咤风云的帝王会跟自己一样囿于儿女情长,不顾世俗伦常……

我黯自神伤了一会儿,正欲起身,却与骤然掀帘而入的翁斐四目相对。电光火石间,我哑然失惊,复又涌上一股欢喜在心头。

翁斐坐在我对面,俊脸上笑意很深,“只用石子点你一下,你竟轻易就懂了。”

“皇上可知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

“自然是听过的。”

“祝英台与梁山伯结为同窗好友后,一日梁山伯发现自己的好儿郎兄弟祝英台身上有耳洞。于是问她,你个男儿家为何耳朵上有环痕?祝英台忙解释说,是因乡里庙会多,由她从小扮观音。山伯听罢回答道,‘我从此不敢看观音’。今日我见这乌篷船亦是与梁山伯同样的反应。”

翁斐望着我的目光逐渐升温,在昏暗幽深的环境里,模糊不清晰的界限里,他轻轻道,“好一个‘我从此不敢看观音’。真是委婉含蓄,耐人寻味。”

我低眉,笑而不语。翁斐绵长地望了我许久,才对外朗声道,“鸾煞——”

不远处的暗卫蜻蜓点水般凌空飞来,落到乌篷船外面,拱手恭敬道,“皇上请吩咐。”

“划出去吧。”

“奴才遵命。”

船只开始划动,木浆打着碧浪清波的声音淙淙响起。我尽量坐稳后问,“这儿能划去哪儿?”

“这状元府的小湖是活渠引水进来的,连通着外面的滚滚春江。”翁斐大概猜到我还要问什么,又自主解答道,“以前这是温家二舅的宅子,所以园林的布局结构朕还算熟悉。”

温家?刘清慰倒是跟我提起过,是皇上生母温禾筠的娘家,从前煊赫百年的名门望族。在先帝执政时,温氏嫡系一脉因通敌卖国的罪名被满门抄斩。剩下的旁支虽因先帝的“仁厚宽赦”未被株连,但也因此受尽牵累,被遏制发展,实在难以扛起重振氏族荣光的大业。但好歹,他们把给先帝熬死了。少帝登基后有意匡扶,量能授官。温家这才停止江河日下的趋势,慢慢回归朝野。

我故意低头拨弄着手上的小盒子,试图引起翁斐的注意。既然海媛珠是偷了我的福慧才入宫的,那就再因我而把这一年的所以好处都吐出来吧。

“手上拿的是什么?”翁斐果然垂眸盯着我素手里的小玩意儿。

我将盒子打开,“是一对金镶珠宝点翠耳环,方才海嫔娘娘送给我的。”

“看来你们表姐妹关系很好。”

“不瞒皇上说,不过是葭莩之亲罢了。”我兀自浅笑,并不打算让翁斐以后因我而对海媛珠留情面。“我与娘娘喜好兴趣不同,在闺中时并不怎么玩得到一块儿去。虽然关系略生疏,但她的为人,不管待谁都是大方慷慨的。刚才娘娘让我帮她创作几幅字画,竟然就赏了我这么贵重的耳环。我这点儿粗浅蹩脚的水平,哪里配得上这份好礼。”

话至此就够了。我并不想现在就通过自己的嘴巴告诉皇上海媛珠极有可能偷了我的诗文赢得他的好感。一来我也只是怀疑,二来,我认为引导他亲身去发现,会更有震撼感。所以今天这些话,也只是为了日后的铺垫。

翁斐似有所悟,嘴角忽然扬起嘲弄的弧度,“海嫔果然是个柳絮才高的。”

此时我并不知道也没有深究他的这一句反讽的含义。这一年来海媛珠为了激起皇上对自己的兴趣,为了能有侍寝的机会,使尽了浑身解数。可惜翁斐不为所动。这样风华正茂又体格健硕的帝王,却只能守着空房远观,没有什么比这更折磨人的了。所以她隔三差五就让海家人从宫外买字画进来,营造自己的才女形象,只为讨他喜欢。

可惜美人胸|大愚笨,以为这个画师才子不行,就换下一个,总会有一个让皇上满意。全然没有意识到翁斐会眼尖敏锐,析微察异地从字画上每次都截然不同的风格、用料、笔法、构图看出端倪。所以他是早就发现那些字画不是出自她之手了,不过是不屑拆穿她跳梁小丑般的行为罢了。但说实在的,连翁斐也不得不承认,海媛珠买的那些字字画画都是工整细腻、水墨淋漓的佳作,哈,看得出海家人没少花心思花银钱。

“皇上……”我忽然犹豫地请求道,“船能不能不要划得太远,我怕到时候有亲戚会到处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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