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煌(18)

作者:二朱旧局 阅读记录

只是连这一层竟也被段大人识破了。

她原本是想着那神女无甚作用,段大人又素来不在乎外名,才敢如此行事。却不想自己爹爹直接将流言之是嫁祸于旁人,而段大人又从函使那边听闻流言是神女自行为之,岂非矛盾?

赵灵犀眼神黯淡下去:“爹爹,你不该提这些流言之事,段大人不会在乎!”

赵铉望着女儿,闭上眼睛,怒火皆化作无奈:“神女是段大人所立,污蔑神女就是污蔑于他。他如何会不在乎?是我平日对你太过骄纵,才教养得你如此胆大妄为!到你成婚为止,不得出府。”

赵灵犀听父亲发落自己,大约明白段大人并未治罪于她,稍稍松了口气。上前挽住赵铉的胳膊,柔声细语道:“爹爹罚的是,女儿知错。您莫动怒,别气坏了身子。”顿了顿,“段大人和爹爹皆是神机妙算,是女儿愚钝,竟耍这些小聪明。”

是啊,那可是段大人,自己这番小聪明竟还妄想在他面前瞒天过海。

但他即便知道,亦未治罪于她……

“今日为了保住你,我已经认下神女。”赵铉似乎没听见她说的话。

“什么?”

“明日随我入宫给你妹妹道歉。”

“不是我……”

少女轻唤着惊醒,冷汗濡薄衫。眼前是雕花横梁,如豆灯火照在房顶上,明暗不定。

她梦见自己被押入的牢狱,不见天日。她以衣袖拭去额上薄汗,正欲起身倒杯水,却猛然察觉这里不是书阁的房间,而是观星殿的暖阁。

对了,从牢狱回来后,瑶光想将自己的猜想告知段大人,便直接来到观星殿。

看守观星殿的宫婢道赵大人离开后不久,陛下身边的公公便来请国师大人去麒麟殿了。

于是乎,瑶光就独自在暖阁里等着,那时已经乌金坠地,她随意用了些膳食。

就让宝来寻了五彩编绳,闷头编起绳结……

不知不觉,竟睡了去?

段大人平日就宿在这里,钦天监大约比天命府更似国师的府邸。

可今日竟没有回来?

皎月清辉,透过窗纱可以瞧见外头树影婆娑,微风吹进来,倒也不冷。

不知不觉,已是晚春,快入夏了。

瑶光起身,想去寻晚衣、宝来,一块儿回去。却忽觉不对劲,珠帘外点了几盏仙鹤宫灯,借着灯火可以瞧见两名太监立在暖阁外不远的地方。

两个都是观星殿侍奉的人,通常负责看守观星殿以及给段怀悯守夜。他们在守夜就意味着……

瑶光回过神,转身就回去,蹑手蹑脚地穿过漆木描金屏风。见黄花梨木床上,一男子沉睡,静谧无声。

借着银勾素影,瑶光隐约瞧清男子的睡颜,眉眼深刻骨相极佳,唇线清晰蜿蜒,没有腰金衣紫的冠袍,他亦似卸下身份。

如此瞧着,怎么也不似那个挟天子令朝野的国师段怀悯。

那股清贵名流之士的端华也没了,只余一身秋水玉骨,状若神人。

瑶光望了一阵,心道既然段大人已经宿下,观星殿外想来还有侍卫,自己也不便回去,唯有在这里过夜。

先前她亦只是白日侍奉,大多时候晚膳后段大人便命她回去,偶尔会留她下来研磨,最晚也只是戌时。

听宝来说,段大人不喜人近身伺候,通常宫人在他跟前倒杯茶点个香就赶紧离开,都不敢多待一息,唯恐惹其不喜。

像瑶光这般每日侍奉于暖阁,已经绝无仅有。

今夜她在暖阁睡去,竟也未遭段大人驱赶。

瑶光在屏风外瞧了一阵,悄悄退回屏风之外,倒了半杯凉透的水饮下,又回到罗汉床上,辗转几番,又沉沉睡去。

……

窗外一阵鸟雀呼晴,春晖洒入屋内,昭示着晨曦到来。

瑶光醒来时,就瞧见晚衣领着一个小宫婢站在罗汉床边,毕恭毕敬的模样。

“神女醒了。”晚衣轻声唤道。

“嗯……”瑶光察觉气氛不对,朝屏风的方向望去,果见两名宫婢垂首恭顺地立着,其中一人手捧缠枝铜盆,应是随时等待屏风那头的段怀悯传唤。

“段大人也起了。”晚衣一面小声提醒着一面示意小宫婢端水来。

宫婢从外头端来一只盛了温水的莲纹铜盆,晚衣伺候瑶光洗漱完,正欲替她梳头。

屏风那边却传来一个男声:“热水。”

瑶光怔了一下,随即跃下床跑到屏风边,对捧着铜盆的宫婢小声道:“我来。”

第21章 微末

铜盆比想象中还要沉一些,瑶光端着略微吃力,她绕过屏风,就见段怀悯正以布巾拭手,他乌发半扎,以银色鹊尾冠束之。着皦玉色暗纹云袖袍,腰间系银紫方胜纹刻丝腰带,坠以双兽纹玉佩。

瑶光才瞧见云龙纹面盆架上已经放了一盆热水,他……一早上盥洗还须几盆水?

正疑惑间,有一名宫婢已经走进来,极为麻利地把盆架上的铜盆取走了。瑶光这才赶紧把铜盆放上去,“大人,水温刚好。”

男子停下手上的动作,敛眉望她:“你这般喜欢伺候人?”

瑶光也不恼,以她对段怀悯了解,他能这样说话,表示心情尚且不错。想来她的冤屈也算洗刷了,如此想着,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冰花绳结,下头还坠了藤黄色流苏,做工精巧样式时新。

少女双手攥着绳结递到男子跟前,轻言细语道:“昨日瑶光瞧见大人玉佩上的绳结似旧了,便给大人编了个新的。本想昨夜等大人回来给您的,不想竟等睡着了。”

段怀悯眼神掠过绳结,落在少女莹白若月的脸上,她额头细腻如玉,眉黛青山双瞳剪水,正望着他,眼神里透着刻意的讨好。

“昨日你去了牢室。”男子淡然道。

“……是。”少女略微收回手,紧握住冰花结,“瑶光想亲自问询才去了一趟,大人恕罪。”

“问出些什么?”

“……”瑶光闻言颇有些疑惑,追风没有告诉他吗?还是他故意问自己。

“他们都是万朝殿洒扫宫人,曾有婢女去万朝殿,告诉他们我那些日子会扮作宫女去花满蹊苑。”瑶光如实说出,“还有先前躲在万朝殿行刺我的宫婢,应当皆是受人蛊惑指引,才会做出这些事。”

说罢,瑶光抬眸,妙目含光眼神坚定,“而他们之所以这般做,皆因那些流言蜚语。如果有人想置我于死地,流言亦是至关重要的一环,所以散播谣言之人与引导那些宫人作恶之人,应该是同一人。而去万朝殿告知他们我行踪的,是赵灵犀的婢女。”她说完自己的推测,又微微垂首,“还望大人明察。”

少女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捉住,惊得她抬头,却见白衣锦袍男子轻轻掰开她的素手,拈起那只冰花结,男子深邃的眼眸望着绳结,却道:“看来神女只在我面前怯风怕雨。”

碎金洒下,冰花结下的流苏微漾,幽影掠过男子淡漠的眉眼。

瑶光怔怔立在原地,原来他都清楚。

清楚她总在他跟前故作无辜可怜……

只是他也并未拆穿过。

“今日赵铉的嫡女会来谢罪。”男子又平静道,“任凭你处置。”

午后阳光斜飞倾洒,轩窗边五足香几上的西府海棠受暖阳熏蒸,丝缕馥香。

瑶光正坐在书案边,静心誊抄经书。近日烦杂之事甚多,已经好些日未能安心练字,如今段怀悯归来,也算为她讨回公道。

尽管她对段怀悯心怀畏惧,比如昨日还怀疑她,今日又信她了,当真是阴晴不定。

可起码,段怀悯在,不必担心会受外人伤害。

只要防备段怀悯本人就好。

相比较而言,竟轻松不少。

桌上的紫砂茶杯热气熏腾茶香四溢,瑶光堪堪放下笔,正欲饮口茶,宝来却掀帘而入:“神女,赵娘子来了。”

“请她在外堂,上些茶点。”瑶光端起茶杯,饮下一口,入口醇滑微苦,却回味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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