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三刻。

一刀下去，利落收工。

姜向月回到衙门，将刀洗干净，放回原位，换上自己的衣服……

发现棉衣在往下掉棉絮，她捡起地上的棉絮，顺着衣裳的破洞塞回去，想着回去赶紧把衣服缝好，本就没多少棉花，再掉就掉光了。

她摸了摸怀里的两个烧饼，还有一点温热，赶紧回家，正好这时雪也停了。

姜向月疾步往回走，她今天又有点头晕，每年入了冬，就时不时有这毛病，花钱找了大夫看，也没看出什么门道来，她身强体壮的，就没当回事。

从城里到家，要走十里路，她腿长脚步快，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姜向月一直惦记着趁热吃烧饼。

走到半路，却发现路边雪地里趴着一个赤|裸的人。

来时怎么没见到这个人？

这人脸朝下，手臂往前伸，有一条腿是弯着的，还保持着爬行的动作，但是一动都不动。

姜向月蹲下去，凑得近了却发现……

这是什么东西啊？

这人屁|股后怎么还长着一条……尾巴啊？

一块秃一块烧焦的，是尾巴吧？

头顶这是毛茸茸的……耳朵？

还有手腕脚腕上这半截的锁链。

难道是逃犯？

姜向月一向胆子大，这世上没有她不敢做的事，她看着这人背上的青紫和烧伤，她握住肩将人翻过去。

好漂亮的一张脸！

她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男子，顿时呼吸一滞。

就是，这人额头也破了，脸上也有伤。

姜向月往下看，这人胸口也青一块紫一块的，身上的伤数不胜数。

姜向月检查了他的胸口，没有“囚”字，不是逃犯。

而且衙门里有所有通缉逃犯的画像，这张脸如此精致漂亮，她若是见过，肯定过目不往。

“嗯……”

这漂亮小美人一被翻动，还痛得呻|吟一声，但是人没醒。

还活着呢！

姜向月不再耽搁，她抱起这伤痕累累又冻僵的奇怪小美人往家跑。

不管这小美人为什么长着毛茸茸的耳朵和光秃秃的尾巴。

不能让小美人冻死在雪地里，她要捡走！

回到家，姜向月将小美人放在破旧的床板上，拉过没什么棉絮的被子给他盖上。

现在小美人冻得冰凉，要赶紧烧些热水给他洗澡。

姜向月盛了一大盆雪，倒在锅里煮。

又用木柴点燃火盆，放在破旧漏风的小屋里取暖。

水烧好了，姜向月端着热水回来，小心地给小美人擦拭身体。

小美人还昏迷不醒，但时不时呻|吟一声。

这声音听得姜向月心里痒痒的，她毕竟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大女人。

但是见着小美人伤痕累累的模样，她虽然穷得叮当响，但她是个正人娘子呢，救人归救人，她是不会趁机做坏事的，还是等小美人醒过来再说吧。

用热水擦洗干净后，小美人身上也在回温。

姜向月看着那些还在流血的烧伤，她找来自己上次用剩的烫伤药，可惜药不多，就剩个底儿，只能先给小美人身上几处严重的烧伤涂一涂。

火盆里的柴要灭了，她又去外面拿几根柴回来添上。

午后，外面又开始下雪了，还刮起狂风。

姜向月将窗子关好，她见小美人还没醒，自己坐在火盆旁烤暖，突然想起怀里还有两个烧饼呢！

回来后就顾着救活小美人，都忘了吃午饭。

姜向月饭量大，一顿不吃都不行。

这两个烧饼都冰冰凉了。

姜向月将烧饼放在火盆边上，热一热再吃。

油酥烧饼被火烤着，发出一阵香气。

姜向月忍不住吞咽口水，她拿起一个，刚要咬一口，就听到身后哗啦一声。

是锁链的声音。

姜向月转过身，看到那小美人醒了，正裹着被子往床下爬……

姜向月将烧饼放下，站起身走过来。

小美人更害怕了，他张着嘴想喊，但是却发不出声音，他挥舞着手臂想爬，但是被人一把拦腰抱回。

“你醒了？”

姜向月看到这小美人……眸子是绿色的！

好漂亮！

小时候，娘说山里的精怪就是绿眸呢，原来这个小美人是山里的精怪，怪不得有耳朵有尾巴呢。

小狐狸刚才醒来，感受到一片温暖，等睁开眼睛一看，是一个背对着他的人！

他想偷偷爬走，忍着浑身的疼痛才动一下就被人发现了！

人全是坏的！

怎么又被人抓到了！

才出狼窝，又进虎穴。

救命！

【作者有话说】

女主名字由来：

“白狐向月号山风，秋寒扫云留碧空。”——《溪晚凉》李贺

——

第3章 半个糖饼

要把狐狸尾巴藏好！

姜向月将小美人放回床上，拉过被子给他盖好。

毕竟……

小美人还浑身赤|裸呢。

姜向月这些年几乎没和男子说过话，如今见到这么漂亮的小男子，她不免脸红心跳。

姜向月坐在床边，背对着小美人。

“那个……你叫什么？家住何地？家有几口人？”姜向月回忆着衙门里审犯人的开场白，复述了一遍。

可是身后除了锁链哗啦声，没有声音回答。

姜向月转过身，看到……

小美人已经爬到了被子里，被子下鼓起一个小包。

从被子的形状能看出来，小美人在下面缩成一团。

姜向月挠了挠头，她觉得自己刚才语气不凶吧？是吓到他了吗？

这小美人一身是伤，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应当是不好的事吧。

如今刚醒过来，可能还在害怕，那就让他一个人先冷静一会儿，等会儿再问他吧。

姜向月离开床边，坐回火盆边的小凳子上，看到油酥烧饼已经热好了，饼皮上还泛着一层油光。

姜向月早就饿了，她伸手拿起一个，一口咬下去。

“咔嚓”一声，饼酥得直掉渣。

而且，这烧饼里还有糖馅！

是细白糖！

姜向月好久没吃过白糖了，她这个月一直在喝糙米粥，喝得舌头都快尝不出味道了。

姜向月三口两口就吃完了一个烧饼，她又拿起第二个，掰成一半，一半放回火盆边温着，另一半自己吃了。

“咕咕……”

姜向月听到声音转过头，看到……薄被边掀起一个小角，里面露出一双闪亮亮的绿眸。

那小美人躲在被子下偷看她。

刚才那声肚子叫就是从被子下传来的。

姜向月拿起半个烧饼，朝着床边一步步走过去。

被子下的人又再颤抖。

姜向月的脚步一顿。

这小美人怎么吓成这样？

“你饿吗？这个给你吃。”姜向月将烧饼放在被子掀开的那个小角处。

这半个饼就是留给他吃的。

沉默。

小屋里，除了火盆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之外，再无其他声响。

“咕咕……”

又响起了肚子叫的声音。

“这个是能吃的，你肚子饿了，把饼吃了吧。”姜向月说完，又自言自语呐呐道：“难道是个傻子？可是村头王二家那傻子饿了也知道吃东西呀。”

缩在被子下的小狐狸一直在吞咽口水，他馋得不行。

但是心里又怕。

眼前这可是一个人啊！

人全都是坏的！

可是……眼前这半个饼闻起来好香，还能看到掰断处的糖浆呢。

他想伸舌头舔一口糖，还想把饼放进嘴里嚼嚼。

他想象着这块饼放在嘴里嚼的感觉，不断地吞咽着口水，可是喉咙里的血泡却在发痛。

身上的每一处伤也都在发痛，他时刻都记得，是人把他折磨成这样的。

但真的好香。

小狐狸往前爬了爬，他从被子下的缝隙试着去看那个女人。

他只对视一眼又吓得赶紧缩回去。

这女人长得很好看，比以前族里的母狐狸还要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