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炮灰他觉醒了(155)

“邪祟与人族沟壑万里。”

随着一碗汤汁喝完,汤碗被轻轻地搁到了一边,似轻轻落下了一声叹息。

“……我与他缘分已尽。”

薛遥未曾动作,没有哪个瞬间,让他感到狸珠离他那么远,令他难以触及。

他只感觉到,对方从沟壑之中翻涌而出,在朝着另一道无形的极路而去。

深夜。

待狸珠而去,薛遥在窗前耐心的等着,他对狸珠过于了解,若是想防备起狸珠,同样轻而易举。

正殿里有暗中看守他的侍卫,他避开了路过的侍卫,为了避免给狸珠添麻烦,他戴了一顶斗笠出行,无人知他是离州世子。

他虽目不可见,却听得见流民苦难之中的□□。

虽难以言语,却可感受到城中萧瑟与枯萎景色。

城中已有半数院落无人居住,寺庙之内新立神像,百姓无仙君可奉,在他像前寻求庇护。

孩童流离失所,逢人便祈求凡食,四下漠然而视,城中士兵看守,老妪行路艰涩,晕倒在街巷之间无人问津。

“世子啊……世子啊,世子何时回来看一看离州百姓?我妻儿俱因血疫被送往城外,如今不知她们生死……若世子能听见,能否让我见一眼妻儿……”

“怎么偏偏是我离州……这病害死了多少人!世子啊……若日日昏睡都能做美梦……何必睁眼看乱世!?”

“离州出忘尘,悯剑出南天,今时血疫现,世子护离君……公子哥哥,可否给些点心?我未曾染上血疫,你若是担心传染,直接扔到地上便是。”

孩童稚嫩的嗓音传来,在薛遥面前伸出一双布满青斑的手,疮面掩藏在袖子底下。

污糟的鲜血顺着手腕滴落,孩子随意地擦掉,鞋面上滴落一片深红。

第一百二十六章

薛遥身上未曾有凡食, 他耳边听见孩童稚音,对孩童道,“我尚余些银钱……你所说血疫, 可是如今城中流行疫病?”

孩童听说有银钱, 立刻有些欢喜, 收回了手,围绕在薛遥身侧左右打量薛遥, 稚声稚气道,“公子可是闭门不出……未曾见城中惨状, 还是你看不见?”

目覆白绫,兴许是瞎子。

瞎子的钱应当更好骗。

“城南那里有一片集中营, 你若是想知道, 我可以带你过去,那里许多染上血疫的百姓……他们如今都在等死。”

“……”薛遥沉默片刻, 从袖中拿了碎银给孩童,“麻烦你带我过去。”

对方朝他靠近, 孩童原先伸出去的手反倒瑟缩,看身旁的瞎子一眼, 随即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银钱。

未曾说自己也染上了血疫。

“公子,你不害怕吗?”孩童看薛遥一眼。

薛遥眉眼被白绫遮住, 面容微垂,闻言回道:“若不幸染上,只能是天命。”

“倒是有一事需要麻烦你……若是有人问起来,不要说见过我。”

孩童拿了银钱, 乖巧的点点头, 对薛遥道,“公子, 我娘还在家等着我,我只能送你一程。”

“无妨。”

“娘亲可是病倒了?”薛遥路途之中问道。

“娘亲染了风寒,我不能照顾她,晚些回去看看她,”孩童发觉自己险些说漏嘴,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后知后觉地看向身旁人。

“公子,前面便是了……我不会跟旁人说见过你,只是不知公子名姓?”

“方才已提起过名姓,再会。”

孩童看着那道身影走远,倏然恍惚,方才提起的名姓……可是薛遥世子。

“啪嗒”一声,掌中的银钱落地,他领世子去了血疫源地。

……

“他走时可说了什么?”

殿中静悄悄的,狸珠对着空荡荡的书桌,不知为何,他心下一片平静,似乎早知会是这般的结果。

薛遥是枝头上的凤凰,哪怕折了翼,也不会在此地停留太久。

“未曾……世子什么都没说,我们未曾察觉到世子离开,属下失职。”两名侍卫道。

“………”狸珠好一会没有言语,对侍卫道,“我们分开去找,他应当没有走远。”

“我前去城外,你们有消息立刻给我传音。”狸珠说完身形随之在原地消失。

他回忆起薛遥说过的话,薛遥想去城中看看,他当时为何没有立刻答应?若是他答应了,兴许薛遥不至于如此。

天空一片暗色,城外静悄悄的,一众营帐里未曾有动静,守城的士兵昏昏欲睡,前日的事尚未处理,虽下发了茶水,却几乎没用。

每日都有人昏睡,不可随意叫醒,叫醒便会丧命。

整片营帐安静的只有呼吸声,犹如一座死城。

“你们……可有见到世子?”狸珠问道。

无人回答他。

四周十分安静,守城的士兵一并昏睡过去,怀中尚且抱着长戟,他们神情一致,似做了什么美梦。

狸珠没有得到回答,他掀开了营帐,一个营帐里住了二十多名病人,空气中血腥气浓重,混合着浓烈的药汁气息,此地一片死寂。

穿过营帐,后面是一片阴林,此地连着下属的村庄,若是薛遥想要出城,这里的士兵拦不住他。

且不说如今士兵昏睡过去,离州已成无守之境。

狸珠穿行在营帐之中,月色死寂,他掀开一处处营帐,迎接他的只有宁静,如同这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薛遥啊薛遥……去了哪里。

可是在怪他。

狸珠停下来,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不知不觉走到阴林之中,夜色寒凉,无声的萧瑟之景之中,此地阴林间生长了一棵桃木。

分明已是桃花衰败的季节,因白昼变短,季节一并延长,朵朵繁花盛开,桃枝倾下,桃花花瓣纷纷飘落。

一点红落在狸珠掌心,他在桃树下透过缝隙去看月色,心绪一并陷入宁静之中。

狸珠回到了城中,他不知道等了多久,如今天亮不是一件易事,待到天边浮出白光,侍卫随之回来。

无功而返。

接下来的一日、两日,三日……第十日。

守殿的侍卫一半陷入沉睡,春景繁荣,桃花与梨花一并开了,花园中百花争艳,牡丹花枝娇艳,在夜色之中永不凋零。

因城中士兵昏睡,已无人传信,北境未曾有消息。

天降异象,花不凋零,草不枯散,白昼尽消,已经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狸珠剪了几枝牡丹,娇艳的金丝牡丹,如同锦瓶中雕刻出来的完美花枝,水墨晕染开来,只放在瓶中,数日未曾见枯相。

草木已得永生。

狸珠在窗台前留下寥寥数语,随即负剑前行。

——前往北境,不日归来。

他背起一把剑,出殿时无人阻拦,城门已无人看守,途径见草木枯荣,却无活物之景。

一袭春衫与千山相融,横长眉眼飞杏见星,盈盈秋水波粼墨色,负剑明净秋察沉稳之相。

狸珠立于佛殿前,庙宇之中依他所言换成世子之像,朱红顶梁之下,废弃的石像在此地聚集。

仙君面容割裂分离,悲悯慈目化苦逢吟,四下分裂形成千万之相,如同深渊在侧,沿路凝望着他。

狸珠路过此地,再次感到窥视之意,此间神像无其不是那人的化身,天地孤寂之间,似在凝视他,看他如何踽踽前行。

“………你且等着便是。”狸珠眉眼压下情绪,他掌中长剑翻转而出,“砰”地一声劈开了面前的石像,窥伺的目光随之消失了。

石像在他面前粉碎一片。

他收回长剑,继续前行。

从离州出发往北去,沿途经过诸多城池,未曾碰到人族,城池之中一并陷入宁静,不见修士,不见王族,不见黎明百姓,甚至不见邪祟。

桃花盛开繁郁,狸珠后知后觉自己已无五感,他连着走了十天十夜,未曾感到疲惫,放佛身体已经失去了这一功能。

无人诉说。

没有他人。

仿佛只剩下他,他感受不到饥饿与疲惫,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如同一缕孤魂朝着北境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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