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弃的看了眼手上黑乎乎的血痂，方才的精神，似乎随着刚才猛地一放松，已经完全的消失了。

她刚想要晃晃自己沉重的脑袋，试图振作着，清醒一点的时候。

却忽的听到——

“我啊，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后悔了呢。”语气低沉，到了最后半句话的时候，更是轻的像是在发气音。

但步妩还是听到了。

不仅听到了，甚至还听得十分清楚。

后悔，后悔什么？

后悔来救自己，还是后悔，现在和自己待在了一起？

这样的念头一起，步妩的心里便止不住的阵阵发酸。

既然如此，那你就不要一直对自己这么好啊？！

那你就不要一直给自己这种若离若即的希望啊？！

帮着这样委屈的想法，刚想抬头抢白两句的步妩，就感觉到舒言的手，轻轻的落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怜惜的动作。

一点一点的，帮着自己，慢慢蹭掉了那已经成了壳的黑色血渍。

明明按照他们两人现在的关系，这样出格的举动，是绝对不能够被允许的。

但，不知是那放在脸上的手，太过于温暖，还是因为这只手的主人，是舒言的缘故。

步妩本来就满腹的委屈，此刻随着他那温柔的举动，顿时爆发到了顶点。

一直在眼眶里面打转着的泪花，扑簌簌的，就顺着他的手，贴着自己的脸颊，一颗颗，滑落了下来。

……

一开始，步妩似乎也被舒言这难得的亲近，吓了一跳。

可到底，脸颊上现在贴着的，是自己心慕之人的手，即使这份亲密，来的有点突兀，但是她的心底里，却告诉她自己，她并不觉得讨厌。

看着在自己手底下，越发乖巧起来的步妩，舒言心中一动，不仅更轻柔的抚着她的脸颊，甚至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比之前，更为靠近了一些。

两人的面孔贴的很近，不仅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对方呼出的热气，就连心也跟着被带动的一起，发颤的厉害。

第42章 手足无措

这么多年来，两人之间的交际，一直都是发乎情止乎礼的。

除开上次一同逛庙会时的亲近，和这次死里逃生时的决绝，步妩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看透过白舒言，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不管是和外表完全不符合的身手，还是刚才看见的那神秘奇怪的透明大网，每一样，都超乎了自己原本想象的出现，本以为自己内心，该是会觉得接受不了的。

但是，反而正因为那个人是白舒言的缘故，她的心里，却觉得有几分莫名的安心。

我知道了白舒言不一样的一面，而且，就只有我知道。

这种奇怪的想法，类似于小孩显摆一样的心性，除开让步妩觉得开心不已，却还是会有点担心。

她的直觉让她感知到，上次白舒言说的‘不可以’，想来大抵是和现在这种出乎常理的事情有关吧？

那难不成，就像是话本折子里面说的一样，他们两个，现在是‘妖怪和人不能相恋’的情况？

可是，步妩皱紧了眉头，一张脸苦成了一副皱巴巴的模样。

刚刚处理伤口的时候，她自己也看见了，白肉红血，瘦削却又宽阔的后背，白舒言分明就是正儿八百的侍郎之子，又怎么会和那种面目狰狞的妖怪归为一类呢？

那既然如此——所以，难道会是，修道？！

也就是现在人们所说的半仙？

这样才会说不可以喜欢自己，一定要清心寡欲，心如止水，一心求道？！

……

每冒出一个想法，步妩的脸，就越发皱巴的厉害。

让原本一直端着她的脸的舒言，不由得露出了好笑喟叹和担心的神情。

下一刻，一直都还在冥思苦想着的步妩，就被自己额头上，那蜻蜓点水般的触碰，给彻底惊呆住了原地。

脑子中纷乱的想法，一时间，嘈杂的从脑海里，像是潮水一般的，飞快的退了下去。

反倒是刚刚不过一瞬而过的柔软触感，带着额头的温度一起，越发觉得清晰了起来。

白舒言他，他，他——

他亲了我？！

随着这个感知的愈加清晰，步妩的脸，哗的就爆红了起来。

去他的什么清心寡欲，心如止水！

这，这，这分明就是一个登徒子嘛！

一想到这里，再感觉到舒言还贴在自己脸颊上的手，步妩抬头，色厉内荏的瞪了他一眼。却绝口不提要斥责他出格行为的话语。

舒言自己心里也知道，步妩就是这么个纸糊的老虎性格。

被瞪了这么一眼，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暗自轻抖着肩膀，偷笑了起来。还没等到开心多久呢，一个不小心，又扯动了后背上的伤口，当即，又呲牙咧嘴了一瞬，悻悻的把面上的笑意，收敛了起来。

此地虽然还算是安全，但到底，还没有彻底下山。

之前那围堵的人群，不知道下了山崖之后却没有看见他们两人的尸身，会不会再大费周章的在附近搜寻。

若是能够越早下山，那自然是越好的。

可，现在天色还没亮，两人一个伤号，一个病号的，这么一番折腾之后，到底还是需要先找个位置，就近安顿一下，这才好方便天色大亮之后的下山行程。

不过周围都是山林，即使现在临时，想要找个安全的地方出来，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舒言本意是想自己先去查看一番后，再带着步妩一起过去的。

但是，一回头，看着摇头晃脑，一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的步妩。想着自己刚刚触碰到的高热温度，若是就这样将她一个人留在此地，只怕自己心里，也是放心不下。

进退两难，犹豫了片刻，不经意对上了步妩那懵懂望过来的视线，舒言心神一荡，下一刻，已经又照着原样，打横抱了她起来。

算了，折腾点就折腾点吧。

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麻烦，总比自己看不见的出事，要好上一些。

为了避免引起瞩目，没有用火折子，两人就在黑暗的山林里面，深一脚浅一脚的寻着路。

许是运气好，许是天意如此。

本以为还要折腾上好一会儿的寻路，在发现一个浅浅的岩洞时，就已经结束了。

不过，若说是岩洞，怕还是抬举这个地方，不到两米的深度，勉强能够容纳两个人，周围浅薄的石壁也不过堪堪能够挡风。

只是现如今的境况，能够找到这么个挡风避雨的地方，也确实不能够再过于的挑剔了。

把步妩放下，他自己先站在里面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地面虽然沙土比较多，但是看着还算是干净，想来这个地方实在是太过浅显了，所以应该还没有其他的动物来居住过。

只是虽然看着还算是干净的模样，舒言想了想，自己方才一路过来的时候，似乎看见有那种很是宽大的叶子。等到他钻出山洞的时候，门外的那个女孩，还是那样一直乖巧的扶着边上大树，站在那里，看见他出来之后，这才投来了问询的视线。

舒言点了点头，也没有解释什么，快手快脚的连着折了好几个枝叶繁茂的枝头下来，把地面认真的铺上了几层，这才招手，让步妩进来了。

两人同时在树叶上坐了下来，舒言有点担心的摆弄了一会儿步妩身上的披风，看着它已经把人给裹得严严实实了之后，这才稍稍放下了心来。

转而抬手，试探了一下步妩头上的温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出了汗的缘故，现在额头的温度，倒是没有了一开始那么的高。但是现在这个环境，好不容易出了汗，再叫周围的风一吹，怕是会病的更重一些。

他往门边坐了坐，挡住了步妩的大半个身子，试图能够这样，来遮挡住一些迎面而来的寒风。

只要再过上一个多时辰，天就会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