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宿枕山河+番外(6)

作者:予宓 阅读记录

孟云衡像是浅色的柔软宣纸,几乎从没见他发过脾气,总是和和气气的,说起话来尤其温润好听。

可白榆君却像是深色墨汁留在纸上的飞白,锋利得不可接近,总是不怒自威,他嗓音低沉,说话时掷地有声,光是静静坐在那里就像只蓄势待发的猎豹,在他身侧总要做好随时被撕碎的准备。

而此时此刻,苏岫又觉得他像草原上翱翔九天的鹰,就算偶然可以抓住他的一根羽毛,也不可能真正驯服他。

白榆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狭长的双眼被酒气熏染得有些朦胧:“你师父,待你好吗?”

苏岫重重地点头;“当然,他是世上待我最好的人。”

“苏医师,这事也急不来,说不定啊你师父和白榆君真的是故交呢。”扶风宽慰道。

姜统领附和道:“对啊,从前白榆君都是在中原的,我们之前在北陵经常一连半年也不见着他人影,那兵可都是我练的。”

白榆君听了这样的调侃,非但没有半点愠色,还大笑道:“老姜,还就显得你长嘴了是吧?我要是不在中原混些日子,打下点产业,你们现在这粮草打哪来,都得给老子喝西北风,还有啊你们打北陵过来,几千里的路不要盘缠啊,你们飞过来的?”

听完总把头的牢骚,众人都已经笑的前仰后合,扶风站起来举杯道:“咱们一起敬主人一杯。”

姜统领也站起来:“来来来!都满上!”

“敬主人!”

觥筹交错之间,明月悄然高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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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暗花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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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接近尾声,白榆君只觉得乏累,浅浅闭了会儿眼睛,一睁开却发现身边的苏岫不见了。

他瞬间清醒了不少,一站起来,就见帐子里走出来个人,端着热气腾腾的汤药碗。

苏岫在汤药里另外加了黄芪和葛根,滋补解酒,味道闻起来应该和平时不同。

待到苏岫走到他跟前,他才勉强看清来人,竟不自觉地抓住了苏岫的手腕。

苏岫本想为汤药解释一番,却见白榆君问也不问一句,顺便将那汤药接过来吹了几口,一饮而尽。

苏岫一怔,随即打趣道:“你也不问问我给你端的什么,万一我有谋害北陵圣君之心呢?”

白榆君被药苦得皱了皱眉,随即勾唇一笑:“哦,是嘛?我竟没猜到你还有这样的宏图大志?”

说罢,白榆君这才松开了手,晃晃悠悠地往他的主帐走。

看背影哪有个将军的样子,分明是个喝醉了的酒蒙子。

苏岫盯着他笑,随后和剩下几个不能喝酒的伤患简单收拾了一下场地。

不知谁的酒壶开着壶嘴,落在了树林之中,苏岫循着流出的酒迹去拾起来,不经意间一抬头,却见那不远处的树上好似用网纱吊着一个人。

夜班三更,苏岫先是吓了一跳,接着发现那树下还有三三两两的人。

苏岫躲在暗处看着,只见那些人哄笑着,用手里的树枝从网纱的洞穿进去刺里面的人。

苏岫再往前走了几大步,躲在一棵茂盛的柏树后,就能听见他们高声又放肆的叫骂。

“大黄,来啊,叫两声!”

“叫啊,你不是狗吗,怎么不叫啊?”

“哈哈哈哈哈,刚刚跟主帅叫唤的劲儿哪去了?”

他们一边大笑着,一边更用力地刺。

他们手里的不是树枝,是中空的铁管!

苏岫眉目一凝,只见到暗色的鲜血从网纱流下,滴落在地面,渐渐形成一洼,而网纱里面的人始终一声不吭。

许是这群人觉得没意思了,将手里的东西一丢,走了。

待到脚步声远去,苏岫才敢来到树下,看清树上挂着的人。

那是一个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年,一双漆黑的眼睛湿漉漉的,双唇紧抿着,满身伤痕。

苏岫转身回到营地拿来了几个用不到的破烂软垫放到树下,然后用她从前在羽芳堂练出来的打鸟技术,用碎瓷片一举将网纱射了下来。

少年被摔的闷咳几声,然后用那双湿润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苏岫,像只受伤的小兽。

“你为什么要救我?”他哑声问。

苏岫只顾着将网纱从他身上剥离,给他敷伤药,也不说话。

那少年又冷声道:“我看得出来,你是北陵人的军医,我是慎王帐下的士兵,你不该救我。”

“我只知道我是医师,救死扶伤是我的本职。”苏岫平静道。

少年抿着唇不说话了。

“他们为什么打你?”

少年偏过头:“救人不需要理由,打人也不需要。”说完,他负着伤踉踉跄跄站了起来,朝树林深处走去。

苏岫拿着伤药还愣在原地,少年走了几步,回头看她:“还不跟上来?”

苏岫这才明白,这少年是想把他们营地的位置透露给她。

路上,苏岫将伤药塞给他:“你自己记得上药,我们就算是认识了,我叫苏岫,你叫什么?”

少年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总有一天,我会让所有人都听到我的名字,到那时,你也会知道。”

苏岫将慎王的阵营位置记下时,那少年就在一旁深深地盯着她,看的她有点发毛。

最后她听见少年说:“我记住你了,苏岫。

我会去找你的,但不是现在。”

苏岫赶回营地的时候,已经接近黎明时分,正是至暗时刻,而营帐附近却是灯火通明。

宴席散后,白榆君片刻也未得休息,先是得到军报,之前打下的东西五州,其中黔州和松州有人带头要反,其余三州也有响应的趋势,留在那里的人已经有点压不住了。

白榆君让姜统领派人去支援,接着就是军营后方遭人突袭,伤亡倒是不重,但这样的小摩擦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北陵军生在北方广阔的平原,擅长铁骑而不善游击,可慎王的军队却最善伏击偷袭。

姜统领呸了一声,骂道:“这帮孙子,有事没事就来咬一口,我们就擎等着被咬!”

“如今敌在暗,我在明。”白榆君端坐在太师椅上,一手托着下颌,明灭的烛火映在他深邃的眼眸中,修长的手指在地图上摩挲:“找到暗处生花旗的位置没有?”

扶风才要摇头,就听账外忽地传来一声:“找到了。”

帐帘被掀开,苏岫裹挟着一阵寒风冲了进来,将一张草纸拍在桌上。

“暗处生花,就藏在这。”

白榆君诧异地看了苏岫一眼,勾唇笑道:“看来本君请来的军医真是非同一般。”

苏岫正要解释这草纸的来历,却见白榆君没有半点怀疑她的意思,直接按照草纸上的位置在地图上一画,端着烛台照亮落笔的地方。

随后,他吩咐了几个机敏灵活又应变能力强的士兵悄无声息地摸过去,点了慎王军的粮草库。

慎王的分封之地距清致千里之外,最近的领地也有几百里,而今粮草库被烧,实在是难解之困。

果然没过几天,北陵军就收到了慎王军的停战书,并附上一封请柬,邀白榆君赴宴畅谈,共度良宵。

“这不就是鸿门宴吗?”扶风送上那牛皮纸笺,随后看向白榆君:“主人可要赴约?”

白榆君低笑道:“去啊,当然要去,管他什么鸿门宴,我本非沛公,他更非霸王,有何去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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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鸿门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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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王的营地处在崇山峻岭之间,易守难攻,白榆君单刀赴会,慎王派人热情欢迎。

山上植被富饶,到处是张扬的泼墨太阳花,旌旗翻飞,风中招摇。

白榆君穿过重重营帐,主帐帐帘被守卫兵掀开。

只见一位青年一身绣蟒华服端坐中央,他眉深目重,浑身盖不住的珠光宝气,一见来人,便立即走下来台阶相迎。

这便是慎王,梁如璋,是圣祖皇帝的第三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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