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河洗剑录(104)

风力越来越大,呼呼轰轰,大地都似乎要震动起来,饶是姬、江二人使出绝顶轻功,浑身本领,也被吹得东歪西倒,上前三步,后退两步。江海天想跑上去拉着姬晓风,彼此扶持,同抗风暴,眼看还有几步就可走到,忽地面前冒起一般沙柱,上冲霄汉,姬晓风大叫道:“快背着风向跑,这是龙卷风!”话犹未了,那股沙柱突然横卷过来,江海天立足不稳,急忙和身扑地,背着风向,使用“燕青十八翻”的功夫直滚出去。黄沙如天河倾泻,倒在他的身上:

这一瞬间江海天几乎感到窒息,幸亏这股龙卷风来得快去得也快,江海天又是背着风向,倾泻在他身上的黄沙,刚刚把他的身体盖过,这股风也就过去了。江海天内功深厚,闭住了气。也还勉强可以支持,待党风力稍弱,便钻出来,这时一望无际的沙漠上,尽是黄灰色的沙雾,视力本来就受到了障碍,江海天游目四顾,竟没发现姬晓风的影子,不由得大为恐惧,叠声叫道:“姬伯伯,姬伯伯!”

过了一会,忽听得姬晓风哈哈笑道:“好险,好险,险些就要被活埋啦!”江海天循声注目,只见姬晓风从一个土堆里爬出来,原来他与江海天同一遭遇,却比江海天更为狼狈。

那股龙卷风虽然散了,但飓风还未停止,漫天沙雾,像数十百重厚厚的黄幕,遮天蔽地,十步之内的景物,只见一团影子,走路呼吸都很困难。

姬晓风走南闯北,一生之中,不知遇过多少危险,但却从未遇过这样的飓风,而且是沙漠上的飓风,他痛定思痛,不由得自己责备自己道:“这都是我的过错,我本来应该雇两匹骆驼的,我却小觑了这个沙漠,以为最多两个时辰就可穿过,哪知天有不测之风云,在回疆的大戈壁我安然过了,在这个小小的沙漠里,却遇上了风灾。”“我若丧身沙漠,这是由于我自己的过错,怨不得谁,可是拖累了海天贤侄,我却怎对得住江南贤弟?”

心念未已,忽听得叮叮当当的驼铃,夹在风声之中,自远而近,姬晓风大喜道:“天无绝人之路,贤侄快来!”

沙雾迷漫之中,已经隐约可以看见两匹骆驼的影子,姬晓风提了一口气,以“陆地飞腾”的轻功疾跑过去,大声叫道:“救命,救命!”

那两匹骆驼来到了他的面前,骑在驼背上的那两个人身材高大,面貌看不真切,似乎不像汉人,姬晓风怕他们听不懂自己的话,正要再打手势,那两个汉子忽然各自举起了一柄大铁锤,一言不发,就向姬晓风打下来!

这真是绝对意想不到的事情,姬晓风大惊之下,侧身一闪,闪过了左边的一锤,但他心慌意乱。本来应该向后倒纵,才可避开双锤的,他却闪向右方,府边的一锤正好朝着他的后脑击下。

只听得“当”的一声,火花四溅,铁锤并没有打中姬晓风,却原来是江海天及时赶至,一剑削去,将那柄铁锤削去了一块。

那两个汉子料不到江海天的宝剑如此厉害,大吃一惊,不敢再打,急忙一拍驼峰,催骆驼疾跑,骆驼虽是庞然大物,但在沙漠上跑起来,却比骏马还快,转瞬之间,就没入黄沙漠漠之中,远远望去,只见两个黑点。

姬晓风大怒道:“岂有此理,你不如援手也还罢了,却反而害我!好呀、你既不仁,我也不义!”身形一起,展开了绝顶轻功,就在沙漠上追那两匹骆驼。

要知姬晓风自尊心重,平生从没有低声下气的求过人,这次是为了要救江海天脱险,这才向那两个人叫救命的,岂知所指望的救命恩人,反而成了催命判官,险些要了他的性命,他焉能不越想越气。因此他打算劫那两匹骆驼,将那两个汉子摔下沙漠。让他们自生自灭。

江海天心地纯厚,连忙叫道:“人家不肯救助,那也不必勉强人家。姬怕伯,回来吧,咱们另想办法人。”姬晓风哪里肯依,跑得更快了。江海天一来怕他有失;二来也怕他一时动怒,当真就将那两个人杀掉,因此也只好施展轻功,跑去追他。

忽地一股旋风刮来,江海天毫无经验,不识辨别风向,正巧撞进风力的中心,饶是他用尽了浑身本领调也不能再向前行进一步,被那股旋风吹得在原地上口团打转,头晕眼花,江海天暗叫“不妙”,一时无暇思索,竟使出了“千斤坠”的重身法来,想稳住身形。“千斤坠”的重身法只宜在平地上使用,在沙漠里哪可施为?不用倒还罢了,一用出来,登时陷进了浮沙之中。

武功再强,陷进了浮沙也是毫无办法。因为浮沙乘不着一个人的体重,倘要用力跳起,那只有越陷越深,必须要有外力将他拉起来才行。这道理就等于天下最大力气的人也举不起自己的身体一样,因为无所凭借,气力就使不出来。幸而江海天还算机伶,一发觉跳不起来,就张开两臂,撑着沙壁,虽然仍是下陷,但下陷的速度已是大减。

再说姬晓风去追那两匹骆驼,他识得辨别风向,只要不是碰着龙卷风,便不至于有大危险,他使出了绝顶轻功,当真是有如风驰电逐,追了一会,与那两匹骆驼的距离越来越近。

那两个汉子忽地一声叱咤,把手一扬,飞出一蓬暗器。姬晓风大笑道:“你们的暗器功夫还得再练十年!”原来他们所发的暗器准头甚差,姬晓风不用费什么气力就避开了。但在沙霎迷漫之中却看不真切那些暗器是什么东西,姬晓风技高胆大,也不放在心上,仍然奋力迫赶。

不料一脚踏下,痛如刀插,原来那两个汉子撒出的暗器乃是两头锋利的尖钉,有百数十枚之多,所以根本无须讲究什么准头。若在平时,以姬晓风的日力和身法,自是知所趋避,决无上当之理,但在这沙雾迷漫,日月无光的情况下,加以他一念轻敌,结果便难免大大吃亏。

姬晓风被尖钉插入足跟、痛彻心肺,险些跌倒,气得破口大骂,那两个汉子哈哈大笑,笑得有如枭鸟夜鸣,难听之极。就在笑声中飞出了两条铁抓,向姬晓风抓来。

姬晓风咬紧牙龈,双指捏着铁钉,用力一技,鲜血随着汩汩流出,他脚跟受伤,轻功打了折扣,那两条铁抓,一左一右。恍如双龙探爪,他还未跑出几步,只听得嗤嗤声响,两条农袖,都已给铁抓撕破。

就在铁抓触着他琵琶骨的时候,忽听得一声长啸,沙雾中忽见白光一道,破空飞来,原来是一柄飞刀,“咔嚓”一声,就把邓条铁抓当中斩断。姬晓风翻了一个筋个,另一条铁抓抓了个空,也缩回去了。

只见又一匹骆驼大步跑来,驼背上是个黑衣汉子,用藏语大喝遭:“谁敢在此为非作歹,休怪我手下无情!格鲁巴洪克亥那鲁奇!”姬院晓足迹遍天下,懂得各地方言,那两句藏语他也听懂了,但后面那一句他却不懂是什么意思。

前头那两个汉子似乎颇为忌惮,一声不发,催赶骆驼便走,转瞬之间,便在沙雾之中没了踪迹,后面那匹骆驼,不久也就赶到了。

那黑衣汉子道:“你爬得上来吗?”姬晓风心想:“这个人大约不会再害我了吧?”当下,忍着疼痛,飞身一跃,跳上驼背。他受过一次教训,这回特别小心,坐在那个人的背后,这样,就只有他可以暗算前面的人,别人是决计暗算不到他了。

那黑衣汉子竟似全无机心,既不问他,也不回头望他,便径自转了一个方向走去,姬晓风道:“我还有一个侄儿……”话犹未了,只听得江海天的声音叫道:“姬怕伯,姬伯伯……”

那黑衣汉子叫道:“抓住!”抛出一条软索,江海天这时全身都已陷进沙中,只露出头部,软索抛到他的面前,他只能用牙齿咬住。那汉子喝一声“起!”将江海天扯了起来,软索一挥,江海天身子凌空飞起,在半空中翻过身来,轻轻巧巧的便落在驼背上。这一手双方都露出了高明的武功,姬晓风又惊又喜又是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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