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鲛(53)
依旧是坚守最后的倔强,李纤云后退了些,径自起身。
江沅看着李纤云对自己如此生疏,心里其实隐隐泛着酸楚。
眼前的纤云姐姐形容憔悴,便知她呆在宫里过得并非顺遂。可即便这样,她还是挺到此时,最危机的时刻找自己求救。
李纤云自那日帮了江沅换得圣宠,但也并非长久。宫里本就捧高踩低,江沅只偶尔听宫人们提过一嘴,也怪自己彼时太多糟心事缠身。
即便听说李纤云在宫中过得并不好,自己也未曾上心去探望。
“纤云姐姐,快快请坐,对不住啊,今日让你久等了。”
江沅有些愧疚地拉着李纤云朝里走,宫女们早就贴心地准备一案水果、吃食。
“纤云姐姐,快尝尝这些新鲜的瓜果,口感爽脆、沁人心脾。”
江沅拿着一堆食物推在李纤云面前,恨不得眼下将所有好的东西全都给她,以此作为对她的弥补。
然而…来人并不领情,只浅尝了金骏眉便端坐在那一动不动了。
江沅由于五脏庙“抗议地”不停发响,她也只好暂时执著专享。
与她对坐一柱香的时间后,李纤云终于开口了。
说出了早在江沅意料之的中话语。
毫无意外。
第49章 诘责
李纤云低垂着双睫, 素手捏着帕子,反复团散。
本以为自己主动找来,就算只字不提,她江沅也应该能猜到必是人命关天的事, 有求于她。
可现下看来, 她到底算哪门子姐妹, 淡然坐在自己对面执箸不停!
再反观一旁的宫女,本为江沅淡然地夹菜,却突然急走了两步, 弯腰低声在一旁耳语,水晶宫的主人怕是要离开了。
没办法了,李纤云心下一横,就当自己救过的姐妹早已死在第一次为彧王献舞的那个夜晚。
而眼前的只有是高高在上的, 即将成为沽国皇太后的江沅!
“娘娘…求您!救一次臣妾吧。”
江沅也在因为殉葬一事而弄得心烦意乱, 听到沐兮又提到赵凌煜今日对自己的催促,更是苦身焦思。
就在此时,忽的听到一声哭喊,本来安静端坐的李纤云陡然跪在一旁, 吓得江沅抖掉了竹箸。
只见她对着江沅便行了大礼, 弯腰跪拜,双手合十抵在额间, 语毕也迟迟未有抬头。
江沅一时间有些懵,还未想好要怎么帮她, 不料她却先开口了。
“纤云姐姐, 快快请起, 先起身说话。”
江沅也挪到到她身旁,想要先拉她起来再说, 哪知跪在地上的李纤云岿然不动,无论自己怎么使力,也没法让她起身。
“娘娘若是不答应臣妾,臣妾两日后必死无疑!”
李纤云将脸捂在袖中,咬了咬牙,眼底凝着压抑的恨意。
哽咽的语气顿了几顿,又接着说道。
“还望…娘娘,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救救臣妾吧。”
说完又是毅然地磕了三个响头,那闷闷的肉钝地声,声声捶打在江沅心间。
“纤云姐姐,还请起来说话,我知道你很着急,可是这事情并非我能决定的!”
江沅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语气焦急却词不达意,让有心人听得失望万分。
“娘娘这是何意?难道…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这些地位卑贱的妃嫔殉葬你才满意?”
李纤云抬起头,眼神剐着江沅,语气也是寒冷似冰。
“不…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纤云姐姐一口一个娘娘叫得真真折煞我了。而今…新君继位,赵凌煜为摄政王把持朝堂,我这个皇太后作为一届傀儡能有什么作为呢。”
江沅愧疚地垂眸,软身跪坐在李纤云面前,像一个失败者对她俯首。
李纤云却死死瞪着对面的人,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语含嘲讽。
“可是…我们都听说了,赵将军的意思是,殉葬与否,此事可都在于娘娘您的一念之间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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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沅孟地抬头,鹿眼全是惊恐,眼前的李纤云她好像不认识一般。
“纤云姐姐这是何意?殉葬一事我也在努力想办法解决…如今这般,到底是谁传的讹?”
听闻江沅的解释,李纤云的脸色更是难看扭曲,像蛇吐信子般双唇快速开合。
“若是此事我是亲耳听赵将军说的呢?”
…
又是赵凌煜!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江沅心中觉得怒火中烧,纤白素手大力地掐入肉中。
从他一次次地诓骗自己,一次次地致自己于死地,如今又想让自己背上天下人的骂名,好一招引人入彀!
而现下面对昔日的好姐妹李纤云,却又不得不敛了怒火,小心翼翼地低声回道。
“纤云姐姐,此事定是有误会的!你且先回去,我绝不会让姐姐殉葬的!”
江沅握上李纤云的手,未预料的冰凉还是不经意间触动了自己的那一边愧疚的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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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李纤云,江沅便准备去找赵凌煜对峙,逼迫自己还不够,竟然使出阴招让姐妹误会,让世人辱骂,其心肠歹毒,无人能及!
“沅儿又要去找赵凌煜吗?”
裴寂斜斜地靠在柱子旁,冷不丁地开口拦着江沅。
“嗯!此事不解决,裴寂…我想我没办法心安理得地随你离开。”
江沅对此事忧心仲仲,低着头并未在意鲛人眉峰微凝,绞着少女的目光,暗沉入底。
“要怎样解决?去求那赵凌煜大发慈悲放了你那好姐妹,李纤云?”
江沅本就愁容满面,听了裴寂那吃醋嘲讽的话语,抬眸、微顿,片晌…又泄气般喃喃。
“裴寂…你怎生就不理解呢?”
裴寂站直了身,高大的身型盖过了江沅头顶,看到她因为别的男人而惆怅的表情,心像是被密密麻麻地戳下了针孔,升起了令人烦躁的嫉妒。
他抿唇低眸,双手抚着江沅的肩膀,以额相抵,整了语气,想着又温声哄道。
“你别去找他了,李纤云她有办法自救的。”
“有办法?什么办法?如果有办法,她为何还要低下身段前来求我,这不应该啊?”
江沅微挣出裴寂的大手“钳固”,低着头仍旧愁肠百结。
初春的晌午,太阳已是毒辣,阳光刺透歇山顶,直直扎眼。江沅垂首抚上眉梢,亦是心虚地躲过裴寂的灼灼目光。
裴寂看着江沅与自己拉开距离,似有些不耐,不禁心中更是凉了半截。
原先因为彧王在前,自己无法与江沅交心。现如今都已经尘埃落定了,那赵凌煜不知何时从半路杀出来,横亘在中间,无法挣脱、又无法自拔。
江沅未感觉到头顶再有动静,以为裴寂被自己回怼得无甚可言,遂挪着步子继续朝外走去。
就在这时,裴寂又叫住了她。
“江沅!你清醒一点!”
鲛人急红了双眼,有些事他本不欲干预,正如鲛人的读心术不能随意使用一样。
可现如今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只要江沅不去见赵凌煜,怎么都好…
裴寂从后环住江沅,头抵在她的肩膀处,沙哑声音徐徐说道。
“我施术看了李纤云的内心,不像她表现出的那样焦急惶恐,但具体原因我看不透。所以,沅儿…你相信我,别去找他,这些都是他不让你离开的手段。”
江沅被揽在怀中定在原处,却没有回抱回去,只是垂着双手,眼神失焦飘向远处,而后却冷冷开口对裴寂说道。
“你居然对我姐妹施术了?若非他人请求或者情急之下的万不得已,鲛人不能滥用读心术,否则会遭到反噬,这不是你们鲛人族都该遵守的规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