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蟾记(106)

作者:阮郎不归 阅读记录

锋刃上的血珠子飞溅在墙壁上,万迎和陈汀当即停手罢斗,除了贲晋之外,余人都无比惊疑地望着原晞。这一刀的速度,势道,丝毫不逊色于他中毒之前,他的功力恢复了,还要度厄丹做什么?

这是个陷阱!文相国面无血色,正如分开八片顶阳骨,倾下半桶冰雪水。

图穷匕见,原晞脸上挂起一抹胜券在握的笑,心里七上八下,他知道蒋银蟾发现他功力恢复,必然大怒,眼角怯怯地瞟向她。

蒋银蟾双目喷火,上前一步,扬手给了他一耳光。这一下又重又响,连贲晋也惊呆了。蒋银蟾反手待要再打,看了看文相国等人,咬紧后槽牙,忍下了。

文相国声音艰涩道:“真正的度厄丹,已经被世子吃了罢。”

原晞摇了摇头,道:“度厄丹只是一个传说,我吃的是孔雀青的解药。”

文相国不愿相信,道:“孔雀青哪有解药?”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任何毒药都有解药,孔雀青的解药,两年前我便配出来了。”

文相国摘下面罩,凄凉地笑了起来,他认定自己吃下的是毒药,还怕什么呢?

姚觉大刀一挥,激愤道:“老爷,我跟他们拼了!”

文相国横臂制止,重新审视原晞,由衷地欣赏,道:“世子将计就计,滴水不漏,真真叫我佩服!你若是个有野心的,一定能振兴妙香,成就一番事业。”语气十分遗憾。

原晞道:“皇帝野心勃勃,百姓的日子往往不会好过。”

“妇人之仁。”文相国胸闷如堵,身形委顿,坐在箱子上咳嗽,眼中的光慢慢黯淡下去,道:“请世子善待我的家人。”

“你放心。”

文相国气绝倒地,姚万陈三人围拢在他身边哀嚎,原晞垂眸看着他,眼中透出一丝悲悯,道:“他吃的是香丸,没有毒。”

姚觉虎目含泪,瞪向他道:“那老爷是怎么死的?”

“先师说过,身患绝症的人若是以为自己吃了灵丹妙药,即便那药无效,他的情况也会好转。若是以为自己吃了毒药,即便那药无毒,也会一命呜呼。”

姚觉怒道:“放屁!”站起身,大刀向他砍去,手臂酸麻,呛啷一声,大刀掉在地下,人也倒了下去。

原晞的话虽然听来离奇,蒋银蟾却是相信的,他没必要撒谎。他杀文相国,不用兵刃,不用毒,只用一个逼真的误会,多么可怕啊。

她斜眼睇着他,火光将他的貂帽狐裘晕成淡黄色,他大半张脸没在细密的绒毛里,冶姿清润,真像一只玩弄人心,杀人不见血的狐狸精。

原晞幽黑的眼睛转过来,讪讪道:“我是怕你走,才骗你的,你原谅我这一回,以后我再也不骗你了,好不好?”说着伸手拉她的衣袖。

蒋银蟾冷笑着甩开他的手,又给了他一耳光,道:“世子爷当真是怕我走么?我以为是怕我泄露了你的机密呢!”

原晞赌咒发誓:“我若有此心,天打雷劈,碎尸万段!”

贲晋心中不忿:一个平民女子竟敢打世子爷,反了,反了,女人果然不能太宠。毕竟不敢劝阻,包扎好伤口,绑了姚万陈三人。

姚觉中了毒,无力反抗,万迎和陈汀心知反抗也是徒劳,便降了。

外面文相国的兄长文渊海率领两千骑兵赶来,走在山坳里,两边矢发如雨,石落似雹。众骑兵正慌乱,前后冲出两支骑兵,正是杨家和三十七部的人。

原晞蒋银蟾等人出了宝库,只听喊杀声,马嘶声从峰下传来,四名骑兵等候在不远处,看见原晞,近前下马行礼,见他顶着两个巴掌印,都愣了愣。

原晞拱手向蒋银蟾道:“大小姐,请随我去督战罢。”

蒋银蟾正眼也不瞧他,一纵身,足尖点在三丈高的松枝上,飘然远去。原晞无暇去追,扬声叮嘱她别乱跑,早点回去,又叫两个骑兵跟着她,自去督战。

蒋银蟾知道原明非在云弄峰,那里也有一场恶战,便想去帮他。到了云弄峰,只见雪地里人头攒动,一堆僧人和一堆武士正在厮杀。原明非头戴斗笠,看不清脸,蒋银蟾还是一眼认出了他,古梅大师也在。

蒋银蟾立在高处,朗声道:“文相国已死,你们都别打啦!”

她的声音远远传送出去,震得树枝上的雪簌簌落下,众人停手,见是个小姑娘,都不当真,又打起来。蒋银蟾脸上没意思,跳到原明非身边,帮他杀了两个人。

原明非看着她,笑道:“你怎么来了?晞官那里怎么样?”

第一百零五章 照见五蕴皆空(十)

蒋银蟾把嘴一撇,道:“他那么聪明,自然是算无遗策,手到擒来,用不着我帮忙,我便过来了。”

原明非见了她这副神气,猜到七八分,道:“他骗你,是他不对,但念在他对你一片痴心,就宽恕他罢。”

蒋银蟾道:“禅师早就知道他的功力恢复了,你们合起伙来骗我!”

原明非被她瞪了一眼,说不出哪里痒痒的,歉然道:“对不起,我不该隐瞒。”

可是不隐瞒,他又有什么法子留住她呢?在欺骗她这件事上,他和原晞的心思是一样的。

蒋银蟾却想自己与他相识不到半年,虽有师徒之情,怎及他和原晞血浓于水的亲情?他帮原晞是应该的,不怪他,只怪原晞。

文齐嵇三家的武士有四五百人,崇圣寺和无为寺的僧人虽少,但个个勇猛,结阵而战,以一当十,加上古梅大师和原明非两大高手,武士们纷纷倒下。蒋银蟾一来,剑光霍霍,死伤更多。

一些武士见状,不禁退缩,忽听得一女子声音如空谷流泉,泠泠道:“古梅大师,多年不见,你好啊?”

众人循声看去,远处的树梢上一人蓝裳玉立,一起一落,便到了跟前,是个中年美妇。

她的眼睛很亮,像冰河里的黑曜石,泛着蒋银蟾熟悉的冷漠。她一定是个绝顶高手,蒋银蟾心想,因为母亲眼中也有这样的冷漠。

众人均露出惊异之色,古梅大师轻叹一声,双手合什,道:“沈施主,别来无恙。”

蒋银蟾拉了拉原明非的衣袖,道:“禅师,她是谁?”

原明非压下眉心,道:“妙香最厉害的女人。”

沈然喜欢这个评价,如果去掉女字就更好了,她唇角微翘,看向原明非和蒋银蟾,道:“闻空禅师,听说你收了个女徒弟,就是这位姑娘么?”

原明非合什道:“正是,沈夫人一身武功,惊世骇俗,如今可有传人?”

沈然唉了一声,面色惆怅,道:“寻寻觅觅,都是些不中用的蠢货。你这个徒弟倒好,我真羡慕你。”

她直勾勾地望着蒋银蟾,原明非斜跨一步,挡住她的目光,含笑道:“沈夫人该不会是来抢贫僧的徒弟罢?”

沈然昂起下颏,道:“当然不是,我来是想和古梅大师一较高下,我若赢了,从此妙香第一高手便是我了。”

原明非道:“沈夫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当真是为了比武?”

沈然生性好武,五岁上跟着村里的一个尼姑习武,那尼姑教了她两年,对她父母说这孩子天资极佳,自己那点武功都教完了,若能为她延请名师,必成大器。

沈然父母都是寻常百姓,哪有能力为她延请名师,这事便搁下不提了。

后来因缘凑巧,沈然嫁给了一位世家公子,妙香的世家公子大多好武,这位公子也不例外,但他资质愚钝,纵有名师指点,也无甚长进。

一日夫妻切磋,公子发现妻子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上,又惊又喜,便问她几岁习武,师从何人。沈然如实相告,公子感慨不已,道:“我若有夫人这等天赋,早就是一流高手,夫人若有我的师父,也早就是一流高手。造化弄人,好在你我做了夫妻,你的天赋虽不能给我,我的师父却可以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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