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觊觎无情仙尊(39)

作者:十口古叶 阅读记录

“我会回来的。”

某一日春光大好,万物琴瑟和鸣。楚晏清坐在廊下竹椅上,闲适地晒着太阳。祁九辞在一旁练着剑,熟悉的招式,就和初见瑶台时一样熟悉。

他舞完一剑,飞叶遮眼,轻飘飘地落在寒凉如水的剑刃上,白刃所照,楚晏清静静地闭着眼,唇角抹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连日以来,他被梦魇折磨地生不如死,今天终于做了个美梦。祁九辞心想。

只不过,这一梦入神山,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后来那座灵山多了个衣冠冢,刻着未归人的名姓,静静地矗立于灵山之巅。每每春暖花开之时,总有一人提着酒,在绿草萋萋的衣冠冢边坐上许久,从天明坐到天黑。

有人亲眼见到,说那是仙人,落得凡尘一遭,救了苍生黎民,功德圆满,归于仙班。

不然为什么会有另一个仙人每年都来此缅怀呢?

至此,凡间事落幕。

瑶台带着天山回到仙界的时候,罗刹倚于帝阍旁,淡笑着看他。

天山也来了,她见罗刹百年难得一见地露了笑,扯着楚晏清的衣袖,奇道:“你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啊?铁树居然开了花。”

瑶台眼前一亮,他对天山低声道:“他肯对我笑,可说不准会不会对你笑。”

自此,一切的一切,盖棺之后,再加定论。

之后的所有,祁九辞都未曾忘过。

就算楚晏清再次消亡于百仙谱,所有人都渐渐淡忘了他,罗刹也没忘。

往事纷纷扰扰,浩如烟海,终于在此刻化作虚无,柔光之中,大巫的身形若隐若现。

“看来你想起来了?”大巫背对着他,垂手而立。

祁九辞并未答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你知道了他的过去,他的未来,你想知道吗?”

祁九辞看了他半晌,终于嘶哑着开口:“我凭什么相信你。”

原来罗刹也会对自己不自信啊。”大巫哈哈一笑,道:“就凭你只手遮天的能力,我能动得了你分毫么?”

“你真的以为,瑶台溯回九次,仅仅是为了你吗?他有没有告诉过你,他已决心赌上性命,要和我同归于尽呢?”

祁九辞猛地抬头,死死盯着他。

第42章 大梦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冷,楚晏清浑浑噩噩地想,仿佛置身于寒风过境的雪原,那种血液都凝固的感觉几乎让他站不起身来。

他恍惚间又看见了祁九辞,冷漠的,柔和的,深情款款的。

妈的,楚晏清心想,你要再不从魇阵里面出来,刚到手还没捂热乎的相公就要尸骨无存了。

大巫似乎分了一缕神思,他高高立于风暴之上,目光却不知落在何处。

像是在看他,又没有看他。

蓦地,大巫脸上的九头怪鸟急剧扭曲起来,发出痛苦的哀嚎呜咽。

大巫猛地躬身,神情带着点难以置信,猛地呕了口血。他踉踉跄跄了两步,忽地抬头,死死盯着灯河中的某一处。半晌之后,他长笑起来,笑声嘶哑难听,类似某种野鸟的叫声。

包裹着楚晏清的重重黑雾倏地消散。楚晏清无力支撑,身形如轻飘飘的落叶一般,自高空无力坠下。

其实不过瞬息之间,楚晏清感受着耳畔呼啸的风声,心想以这具弱不禁风的凡人身躯,这下不死也得半残了。

蓦地,一双宽厚有力的手掌揽住他的腰肢,将他打横抱起。楚晏清吃力地睁开眼,见到了祁九辞冷若冰霜的面容。

他眼角眉梢有着隐隐不易察觉的怒气,抱着楚晏清,缓缓落下。

大巫受了伤,他倒在碎石乱瓦里,见祁九辞提着剑急速向他冲来时,嘴角咧了咧。

“想杀我,没那么容易。”

冰川雪粉飞卷,铺天盖地地向祁九辞袭来。又在靠近祁九辞的一瞬间倏地融化消散。

漫天雪水之后,大巫的身形早已无影无踪。

他收剑回身,踩过无声的落叶,缓缓向昏昏沉沉的楚晏清走去。

楚晏清还清醒着,只是眼皮沉重得睁不开,只能听到不远处传来落叶踏碎的清脆声响,虽然微乎其微,他还是听到了。

下一瞬,他被很深很深地拥入怀中,祁九辞摩挲着他的如雪鬓发,声音平稳:“你还瞒着我什么?”

虽无波无澜,却隐隐蕴着将至未至的风暴。

楚晏清后背一僵,很想装死,但祁九辞迫切火热的目光却灼烧得他不得不翻了个身,把脸深深埋进了祁九辞宽阔温暖的胸膛。

“......”祁九辞拿他无法,只得长叹一声,把他抱得更紧了些,“撒娇无效。”

楚晏清嘤咛一声,像是难受极了,他的声音闷闷的:“眼睛睁不开。”

祁九辞认命地坐下,就这么静静地搂着他,不住地抚摸着他干涸的眼角,摸到了些未干的泪渍,他顿了顿,问:“你哭了?”

“不哭能怎么办。”楚晏清的声音听起来委屈极了,“你再出来晚一步,就要成寡妇了。”

祁九辞眸光暗了暗,他对楚晏清道:“我都记起来了。”

“记起来什么了?”楚晏清揪了他的一缕墨发,缠绕在指尖。

“什么都记起来了,我再也不能忘记了。”祁九辞哑着声音说。

天道对世间万物的一切抹除皆是不可逆转的,往事纷扰,连楚晏清自己都有些记不清了。如今却听到有人说,他要破了这记忆消亡的永世诅咒,反其道而行之,将过往的一点一滴都深深镌刻进骨髓里,再不能忘,也不敢忘。

百年之后,千年之后,乃至于更久远之后,就连这曾经可一窥旧事的魇阵也消散无踪,无人再记得曾与天地共生的瑶台,留存在口口相传,百仙谱之上的,只有无名无姓的菩提仙官。甚至还因看守不力,自贬仙籍,堕入尘世轮回。

白玉佩和白玉牌是他从瑶池之中多日以来捕捉的白玉精魄,天地至纯。每每弥留之际,他将两世最重要的记忆与为数不多的仙力封存在里面,以俟将来。

他不想再和心爱之人错过千世百世,可惜好像还是晚了点。

他还没来得及和他耳鬓厮磨,还没与他结发为夫妻,就要再次舍弃一切,以此身奔赴刀山火海,万劫不复。

他又闷闷咳了两声,此身已如风中落叶,支离破碎,饶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时日无多。

祁九辞抱着他,穿过阴森昏暗的骷髅灯河,趟过潺潺流淌的溪水,走过荒山连绵的巫疆,一路上不少或人或鬼或傀儡纷纷驻足,沉默地注视着他们。

罗刹仙尊周身的煞气似乎又重了些,已到了隐隐压制不住的程度。

越来越多的活人被变成傀儡,一路以来,所遇傀儡十之八九,活人倒难得一见。天下乱世,苍生倒悬,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傀儡食人,人食人屡见不鲜。入目所见一片荒凉凋敝之景,几个傀儡争吃着乱葬岗里的腐肉,见到活人来,便齐刷刷地转过来,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唇边挂着肉糜,鲜血从合不拢的齿缝缓缓滴落,染红了腥黑的泥土。

黄泉碧落的彼岸花依血而生,引渡着死于非命的怨灵。

感时花溅泪。

楚晏清看着红得似要滴血的彼岸花,叹道:“天行无常,苍生何辜。”

祁九辞沉默了片刻,忽地道:“因果轮回,皆有命定。不过是人间劫难,与尔何关?”

“你一直如此。”楚晏清轻轻笑道:“这是你脱身于天地煞气的劫数么?”

像一个旁观者一般,漠然地站在苍生制高点,视万物为蝼蚁蜉蝣,朝而生暮而死。将其当做命定的劫难气运,而身为仙尊就应当高高在上,看着苍生百姓身处水深火热,历经磨难,最后归于黄泉,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这就是轮回,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也是命定的因果。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遍布四肢百骸。既定的命运,他拼尽全力,溯回九次,仍然只是延缓了它发生的速度,却未对已定的结局产生任何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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