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九辞孤身一人与凤凰对峙，伶仃萧条的身影被火焰重重吞噬，让人无端觉得寂寥非常。

“他打不过他的......那可是上古神兽。”楚晏清喃喃自语着。

涅槃真火中，祁九辞的身形猛地晃了晃，颓然跪地。

邪火炙烤着他周身的黑气，发出“滋啦”地爆破声响，笼罩全身的黑气几乎消散不见，被邪火吞噬一空。

“就算你是九天十地人身最强者，在上古神兽面前，也不值一提。”古怪的笑声混着凤凰的清啼回响。祁九辞终于支撑不住，口鼻缓缓渗出血迹。

他定了定心神，继续催动体内汹涌澎湃的煞气，抵御着毁天灭地的邪火。

“哼。”大巫冷哼一声，“不自量力。”

无边燃烧着的焦土之上，楚晏清衣衫破败，尽是燃烧过后的碎布残片，狼狈不堪。他向砚书伸出手，本来如月的面庞沾满灰烬尘土，早不见原本皎洁，但目光却依然坚定而柔和：“还记得么？我们先前的约定。”

砚书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他把手放在楚晏清的手上，任由他把他紧紧拉住。

楚晏清对他温柔一笑，似涓涓细流一般长隽。他最后一次催动体内所剩无几的仙力，拉着砚书，义无反顾地奔向火焰最为强盛之地——邪火凤凰。

第52章 决战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邪火凤凰盘旋而上，火红色的华光照亮漆黑的天幕，一瞬间宛若燃烧着无尽业火的阿鼻地狱。天地万物都灼烧的火焰中哀嚎。

帝国首都，帝王昏迷不醒，内侍立于庭中，忧心忡忡地看着天际燃烧着的火光，喃喃道：“天有异色，是......大凶之兆啊！”

“爹爹，你看，天上起火了诶......”街头巷陌，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指着冲天的火光，新奇说道。

“是凤凰啊，从未也有人见过的凤凰真火，从不世出的凤鸣仙尊啊！”

“这是凤鸣仙尊的法相天地吗......”

仙门百家揣测纷纷，却无一敢前去一探。

“你们看，那是什么？”

有人眼尖地发现，熊熊燃烧着的凤凰真火中，一棵巨树参天而起，遮天蔽日的树荫覆盖下来，一时间竟连天地都为之失色。

“传说中，有创世之树菩提，司因果轮回，枝繁叶茂，经久不衰......”

“瑶台！”凤凰终于爆发出震天撼地的咆哮，楚晏清闻声，抬起沾满血迹的脸颊，苍白无力地笑了笑。

“你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我会把菩提藏在身边吧。”他被火焰炙烤得浑身难受，顿了顿，又用虚弱到几乎微不足道的声音说：“毕竟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也该......也该封存在重要的地方。”

邪火凤凰双眼怒睁，连发出的啼叫都沙哑得不成调。菩提降下甘霖雨露，洋洋洒洒地飞向世间，所过之处，焦黑的土地万物复生，吞噬天地的邪火熄灭。祁九辞裸露在外的皮肤纷纷脱落，露出内里血红错杂的肌理。

他摇晃了两下，自半空中遥遥坠落。

楚晏清拼尽全力，飞身抱住祁九辞直坠的身躯，就像他曾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徐徐落地。

凤凰真火焚烧殆尽，“砰——”地一声，黯淡无光的巨鸟砸在地上，激起一阵尘土。

楚晏清吃力地爬了过去，沿途带出两条刺目的血痕。他缓缓靠近像是已经没了声气的凤凰，轻轻将头靠了上去。

“凤凰仍会涅槃。”他轻声喃喃。

片刻之后，凤凰虚影消散，大巫趴伏在地上，艰难抬头，怨毒地看着楚晏清：“你明知道......弑神的后果。你......岂敢杀我？”

楚晏清勉强笑了笑，他困顿极了，就连眼皮都昏沉得有些睁不开。可他还是拿起身旁跌落的上古神剑，大雨冲刷着光滑的刃面，凛冽的剑身忽生绿意。楚晏清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他连笑都笑不出来了，眼前昏沉得可怕，可仍高高举起剑，剑鞘蔓生春意，于剑尖绽开一抹碧色。

那是菩提树自上古时期便镌刻下的梵文，意寓枯树逢春，绝处逢生。

天行有常，因果轮回，冤冤相报。天行无常，死生看破，参悟佛果。

那一剑，狠狠钉在大巫胸腔。刹那间，天边卷起漫天飞花，像是下了一场旷世的花雨。

无数涌出的黑气从大巫僵直的身躯中四散逃开，呼啸着冲向天际。大巫的身体瞬间萎缩，只剩一副枯瘦如柴的骨架，脸颊上的怪鸟凤凰也尖啸着冲出，于无边业火中烟消云散。

大巫的眼睛圆睁着，死死瞪着岑寂的天空，嘴里仍低声念念有词。

楚晏清听见他说什么了。

他在说：“凤鸣。”

可他也无力再去看他了，天际响来滚滚闷雷之声，九万道雷劫形成的可怖雷川笼罩四野，一道一道，劈在他破败不堪的身躯上。

祁九辞再睁眼时，他的神明倒在九万道雷劫之下，正朝着他，面容痛苦不堪，徒劳无功地发出一声声嘶吼哀嚎。

他疯了一般，想要冲进去，可楚晏清落下一道屏障，将他隔绝在外面，任他如何声嘶力竭依旧岿然不动。

最后，第九万道雷劫劈在他身上时，楚晏清嘶哑得连声音都发不出了，雷光在他身上倏地爆开。祁九辞眼睁睁地看着他灰飞烟灭，消散于尘世间。

“不要难过。”像很久之前那样，清浅的声音回响于耳畔，楚晏清对他低语：“我不会死去。瑶台与菩提共生天地，轮回不灭，瑶台不死。”

祁九辞颓然跪坐于寂寂天地间，深深低着头，眼泪无声滑落，洇湿了脚下焦黑的土地。

第53章 终焉

海晏河清，终非虚影。大巫覆灭后，傀儡也随之销声匿迹，鬼怪荡清一空，封锁于苦海之后无尽血海地狱之中，连天煞气尽数被降世菩提驱散，天地一净。

自此，人间歌宴生平，天界香火鼎盛。楚晏清曾设想过的盛世华章缓缓重现。

可是他自己却为此付出了一切，甚至不惜生命。

仙界恰逢难得一遇的仙会，宾朋满座，热闹非凡。而一处不起眼的小院里，却有着与周遭热闹格格不入的冷清。

砚书摸了摸头，总觉着要长出什么奇怪的蘑菇。他一脸幽怨地看向对面闭眼小憩的祁九辞，愤愤不平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一旁的长鸣都尉昂首挺胸，附和地“咯咯”两声。

祁九辞没吭声，甚至连眼都没睁。

天地至宝菩提被人这样对待，砚书感觉自己的凄惨经历都可以写成一部可歌可泣的血泪史了。

楚晏清消失后，祁九辞便这么不眠不休地守在瑶台前，彻夜彻夜地不合眼，这还是砚书第一次见他休息。

就算是神仙，也支撑不住的吧。

思及此，砚书长长地叹了口气。

“公子啊，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

许久之后，罗刹还是日复一日地守在瑶台边，那里春去秋来，杂草吹而又生，亘古不变的唯一人耳。

人人皆知凤凰涅槃而生，新一任的凤鸣仙尊终会率领众仙，打造一个人人神往的太平盛世。

不过，这好像都与天地至凶的罗刹仙尊并无干系。

硬要说有关系的话，可能就是曾经存在一个毁天灭地的煞神，盛极一时，却又于旷世一战中销声匿迹。

后人传言，大概如此。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用砚书的话来说，罗刹可能一生都要怀着那个不切实际的幻想，保守残缺，孤独终老。

直到某个平静的一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祁九辞于瑶台前朦胧醒来，睁眼之时，怀中人抬起如旧的笑眼，明媚妍丽。

“早啊。”

就像从前在小木屋里那样，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场黄粱大梦。

如今梦醒了，故人依旧，言笑晏晏。

祁九辞红了眼，哑着嗓子说。

“早。”

作者有话说：

这篇小说就这么完结啦，写得很仓促，完结得也很仓促，但所幸还是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