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春草木深 (出版书)(26)

“嗯,怕是也清楚此事跟药王谷无关,所以才提醒在下的。”

“说的也是,确实不好追究……”李无恙自嘲地笑了笑。

被利用也好、被隐瞒也好,如今的他有什么立场去追究?只能说,果然是苏砚,会耍些小聪明、会执拗到不撞南墙不回头,这一点倒是和小时候一样。想到这,他竟还觉得有那么几分欣慰。

“王…王爷?王爷?”眼见他时而皱眉时而浅笑,表情高深莫测到让人发憷,大师兄小心翼翼地轻唤了几声。

李无恙回过神来,瞥了他眼,“这件事你就当做没发生过,绝不可以向任何人透露一字半句。”

“好!”大师兄信誓旦旦地应允了。

“还有……”他眸色一沉,“立刻给我消失,我光是听到‘药王谷’这三个字就浑身不适。”

“……”

“听不懂人话吗?”

“在下这就消失!”大师兄即刻转身,领着药王谷的那些子弟离开。

那些人多多少少都受了伤,显然是走不快的,李无恙自然是没有耐心目送他们离开的,他很快便转开目光朝着不远处的那棵槐树后头看去,那头已经空无一人。

他举步走到槐树边,林间潮湿,道路泥泞,能够清晰看到地上的那一排脚印。

循着脚印,他不费吹灰之力地就追上了苏砚。

她看起来很失魂落魄,正朝着跟洛京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

“你去哪?”李无恙忍不住喊开了。

那道身影微微僵了下,但很快又继续前进,连头都不回更遑论是停下等他了。

李无恙追了上去,停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怔了下,抬眸看了他眼,默默往一旁挪了步,他也毫不犹豫地跟着挪了步。

就像面前摆着面铜镜般,她往左他也往左,她往后他也往右,寸步不让,把她的路堵得死死的。

见状,苏砚有些急了,索性停住,狠狠地朝着他瞪了过去,“干什么!想要嘲笑我吗?!”

“……”李无恙沉默着。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她深吸了口气,吼开了,“是,我就是贱,就是有毛病!他都已经明摆着不想见我了,我还非得自己送上门不可!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啊!我也挣扎过,也怀疑过他是不是在利用我,但每次只要一想到他陪着我入睡时所表现出来的温柔,我就会情不自禁地抱有希望啊!”

李无恙倏地脸色一沉,“他还陪着你入睡过?!”

“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

“就只是陪着我入睡……”

“所以他果然还陪着你睡过?!”

“……你烦不烦啊!就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都已经这么惨了,你还非得找茬吗?!”

“我这是找茬吗?这是为你好!不管怎么样,你一个姑娘家睡觉的时候让一个男人待在旁边,这合适吗?万一他做了什么呢!”

“他就是连做什么的胃口都没有,你满意了吗!”

“满意了……”李无恙不由自主地点了下头,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又摇了摇头,“怎么可能满意!你就不能有点戒心吗!”

“……”神经病啊!苏砚咬了咬牙,既然前路被堵死,她索性往后退了步,愤然转身,边走边还用力踢开挡在脚边的石子,完全就是把它当做李无恙在泄愤了。

“给我站住,我话还没说完呢。”李无恙很快又追了上去。

“你还想说什么?!”她没好气地喊道。

他抿了抿唇,姿态不自觉地放低,“你忘了我们之间还有个赌约吗?”

“……你简直比我想象得还要落井下石!”本以为他最多也就嘲笑她几句了,没成想,居然还想在这种时候让她履行赌约!

“随你怎么想。”李无恙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唇,“总之,既然盟主不是凤青青,那你就是输了。”

“就不能回头再谈这件事吗!”

“不能。”

苏砚突然觉得娄阁的欺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相比之下,她都快要被眼前这个男人气得吐血了,“你到底想让我干什么?!”

他默然了片刻,“抱着我。”

“……哈??”

没等苏砚反应过来,他突然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把她拉进了怀里,感觉到她因为诧异而僵硬着,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抚着她的背脊,语气很软,就像是在哄小孩子般,“哭吧。”

“……”

“这样哭不会有人看见的。”

“……那你会笑我么?”

“不会。”他轻叹了声,昧着良心道:“他长得确实还不赖,会喜欢上他也无可厚非,既然喜欢,那千里迢迢来找他、不择手段也要见到他,都是人之常情,我能理解。”

苏砚的掌心缓缓爬上他的背脊,格外用力地攥紧他的衣裳,那些隐忍、不甘、愤懑仿佛都被捏碎了。许久后,她松开手,哽咽着低喃,“你怎么那么讨厌……”

难受是有的,但远还没到让她想要放声哭喊的地步,大概是因为多多少少有了心理准备,可结果她还是很没出息地哭了出来。

跟娄阁无关,都怪李无恙!

他笨拙的安慰放大了她的委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是可以任性的。

都已经这样了他仿佛还嫌不够,轻轻将下颚搁在她的头顶,自言自语般地咕哝着,“我讨不讨厌无所谓,你开心就好。”

“呜…哇……”苏砚原本的啜泣顷刻转化为放声啼哭。

就像初生婴儿般,让人觉得松了口气的啼哭。

第32章 人而无止,不死何俟!(3)

那之后,李无恙什么都没问、也什么都没说,就连向来最擅长说教的尔鹤对于苏砚支开他们的行为都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凤青青和林兼也是异常沉默。

他们看起来都很忙,忙着准备前往前朝太祖的陵墓。

相比之下,苏砚实在是闲得发慌,只能待在李无恙的别院里看云卷云舒。

整整五天,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发霉时,各大门派终于都到齐了,可以出发了。

临走前一晚,天气格外闷热,就连躺着不动都能一身汗,苏砚热得睡不着,但又不想动,挣扎了好一会后,她决定了——必须得去找些消暑的器物!

本以为得费一番功夫的,没成想,她刚跨出房门转了个弯便寻觅到了目标。

居然有冰鉴!还冒着徐徐白烟,一看就是里头有冰的!

可惜的是,那只冰鉴正被李无恙提着,并且明摆着是打算拿来献殷勤的。

他停在尔鹤的房门前,颇为诧异地看着正巧开门走出来的尔鹤,愣了片刻后,主动招呼道:“你怎么还不睡?”

看起来这就像是一场偶遇,但他语气里那抹没能来得及掩饰的失措还是出卖了他。

门边的尔鹤也有些错愕,看样子是还没能从李无恙的反常中回过神来,支支吾吾地道:“有…有些热,想去冰窖里看看有什么能消暑的器物……”

“那正好,这冰鉴给你。”边说,李无恙边将手里的冰鉴递给他。

尔鹤有些为难,没敢伸手去接,“王爷不是拿了自己用的吗?”

“不用了。”他撇了撇唇,自言自语般地嘀咕了句,“要是给她送去的会大概会更加燥热。”

“什么?”声音太轻,即便尔鹤侧耳靠近还是没能听清。

“没什么……”李无恙强行把冰鉴塞进了她手里,“早些睡吧。”

尔鹤讷讷地看着他转身,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启唇唤了声,“王爷……”

“嗯?”他停住脚步,转眸。

“明天要不就让苏砚待在别院等我们吧?”

李无恙微微蹙眉,“为什么?”

“就……”她欲言又止。

“怕她见到娄阁又会难受?”

尔鹤默默点了点头。

他弯起嘴角,笑得很柔,柔得仿佛能沁出水般,连话音都异常轻软,“放心吧,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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