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逢(129)

作者:Marey 阅读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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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父路母不是会杞人忧天的人,若非足够糟糕,他们不会这样。路西楼知道路母没和他说实话,明白事情可能比路母说的要糟糕多了,但既然路母不和他说,路西楼也没多问,而是假装信了他们的话。

只是第二天,路西楼却瞒着路母跑到地里,看着被淹死一半的庄稼,路西楼倒吸一口气。

怎么淹死这么多?今年的粮食怎么办?

路西楼以为只有他们家淹死了许多庄稼,可沿路走回村中,他才发现每家都被淹死了不少庄稼。

一阵风过,吹得旁边的树叶沙沙作响,路西楼站在天间,明明阳光正好,他却没由来的心慌。

下了一天的大雨就淹死了这么多庄稼,他们可经不起别的灾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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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祸不单行,月初下了那场大雨后,整个六月没再下一滴雨,七月更是成天太阳曝晒,村里的小河都被晒得露了河床。

如果只是干旱,那好歹粮食还在,多少能收一些,偏偏月中忽然爆发蝗灾。一开始是顾四他爹发现了蝗虫,虽然及时采取了措施,却还是收效甚微。

蝗虫过境,寸草不生,村民辛苦半年的粮食,被蝗虫吃了个干净,可怕的是天越来越热,河水都被晒干了。

那时路西楼已经不去玩了,每天跟着路父上山,想要多打一些野味,再多捡一些柴,以保证冬天家里有柴烧,多出来的则背到镇上去卖。

庄稼被蝗虫吃了,今年没了新米,要想有饭吃,就必须多赚钱,到时去镇上买谷子。

可不止他们村遇到了蝗灾,他们县所有村都遭殃了,乃至郡里别的县也遇到了蝗灾。于是粮食涨价,富人开始囤粮,穷人买不起粮,路父花了大价钱才买到一些粮食,却吃不了多久。

看着他爹买回来的粮食,路西楼脸色沉了下去。

他有一种感觉,世道要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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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楼的直觉是准的。

如此过了一年,记不起哪天开始,他出门去找顾四,发现村里有不少人收拾了家当,拖家带口地走了。起初这样的人不多,更多的人还是愿意留下来,毕竟世辈生活在这里,没有人想要背井离乡。

然而粮价越来越高,紧跟着别的货物的价格也不断上涨,富商举家搬迁,留下来的人开始为一口吃的大打出手。

“阿凌,我可能也要走了。”顾四坐在路边的树下,扯了一根野草把玩。

路西楼刚拿了根狗尾巴草折兔子玩,闻言动作一顿,“去哪?”

顾家旁边的陶家早就空了,陶宁远他爹上月末便收拾好家当,带着一家老少去投奔外地的亲戚了。

“不知道。”顾四顺势躺下来,见天特别蓝,嘴角缓缓上扬,“或许走到哪就是哪吧。”

他们镇已经彻底乱了,听县城回来的人说,外边也很乱,顾四也不知道他们能去哪。

路西楼折好兔子,将它抛给顾四,咧嘴笑道,“那祝你们一路顺风。”

“阿凌。”路西楼越笑,顾四心里越难受,他拿着路西楼折好的兔子,眼眶湿润。

顾四是跟路西楼一起长大的,这些年一起上山下水,被训被骂,本以为会这样过一辈子,如今却不得不分开,且可能余生都不能见了。

顾四怎么可能不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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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顾四眼睛红了,路西楼受不了地搓了搓手臂,“要走是好事,你哭什么呀?”

“再哭我就没你这个朋友了!”路西楼故意吓唬顾四道。

顾四却没有被路西楼吓唬到,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个木头雕刻成的小鸟,扬手丢给路西楼,“马上就是你生辰了,那时候我可能......不在这了,就提前送你个小玩意。”

“阿凌,不管在哪我都会想你的。”顾四笑着说,“也希望你天天开心。”

顾四是一个手笨的人,连编草环都不会,更别说做别的了,路西楼不敢想象他花了多少时间做这只鸟。

路西楼鼻头一酸,竟然也想哭了。

路西楼快速转过身,背对着顾四,用力地挥了挥手,“知道啦,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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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四走的那天路西楼本来不想去送他,最后却还是没忍住,偷跑出去躲在树后,看顾四拉着顾少阳越走越远,终究是没忍住,低头小声哭了出来。

回到家时,路母正好端了碗面出来,见路西楼眼睛红红的,她叹了口气,没有多问什么,柔声喊了句阿凌,“过来吃面吧。”

路西楼不想路母担心他,强撑着笑了笑,“娘,怎么突然吃面了?”

路父买不到粮食,平时他们都省着吃,今天之前,路西楼已经很久没吃面了。

“提前过生。”路母面露窘迫,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家当我们都收拾好了,再过两天我们也要走。”

路西楼有多喜欢这边,路母是知道的,正因如此,她才一直没说要走的事,怕路西楼知道了会伤心。

可现在却不能不说了,而路西楼的反应也让她意外。

“哦。”路西楼翘着嘴角笑了,没有路母以为的伤心。

路母吃惊地看着路西楼,但路西楼却避开了路母的视线,低下头去吃面了。

这一年生辰,路西楼没有去镇上逛庙会,没吃到喜欢的绿豆糕,他和路父路母在逃荒的路上,被沿路的灾民抢了吃的,饿着肚子走了一夜。

路父路母心怀希望,以为只要走出这个县城就好了,却不知痛苦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第111章

灾荒远比想象中严重。

昔日繁荣热闹的镇子俨然成了一座空城,路边的商铺全都大门紧闭,街上也不见挑着货物叫卖的商贩,尽是逃难至此的难民。

“吃点干粮垫垫肚子。”路母把水壶递给路西楼,“下午我们还要赶路。”

决定离开前,路母把家里仅剩的粮食做成了方便携带的干粮,这些天他们三人靠吃干粮度日,虽然顿顿不能饱腹,却不用饿肚子,已经比大多数人要好了。

但现在干粮不剩多少了,他们要是不能在吃完干粮前赶到下一个镇子找事做,以后就要饿肚子了。

水时早上路过溪流时,路父挤进人群,冲到最前面打的。蝗灾过后,干旱持续,庄稼覆灭,现在就连水都稀缺起来。

路西楼一上午没喝水了,实在是渴得不行了,便接过水壶喝了一小口,然后把水壶递回去。

“娘,我们要去哪?”路西楼边吃干粮边问。

路父路母皆自幼失怙,被家中亲戚养大的,但却过得十分不好,所以两人成亲后,慢慢跟亲戚失去联系了。

陶宁远家可以投奔亲戚,他们家却没有这样的亲戚。

“往南走。”路父道,“江南物产丰盈,经济繁荣,我们只要到了那边,一切就好了。”

路西楼生在北方长在北方,从没去过江南,对于江南的了解一半来自父母言说,一半来自话本,陶宁远也曾说过江南好,所以现在听路父这么说,路西楼对江南的期待更大了。

虽然路途遥远且辛苦,可只要能到江南,这些便也算不得什么了。

“江南怎么样啊?”路西楼好奇问。

连日的逃难让路父瘦了喝不少,不过他眼神矍铄,语气铿锵,似乎并没有被眼前的困境打倒,“江南如画,景美人美,阿凌一定会喜欢江南的。”

“而且江南多雨,烟雨朦胧更像山水画了。”路母抿唇浅笑,“江南的糕点也好吃,等在那边安了家,娘给你买绿豆糕。”

路西楼已经很久没吃绿豆糕了,如今提起绿豆糕,他很没出息地咽口水了,“我要多吃一点。”

“好,阿凌想吃多少我就买多少。”路母笑得很温柔。

路西楼笑道:“谢谢娘。”

简单休整一会后,三人便起身南行。

他们走了好几天了,才走到附近的镇子,镇上全是难民,有些小孩饿得嗷嗷大哭,大人身上没有吃的,只能抱着小孩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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