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苟命实录(31)
柳殊无意在这个方面为难她,加上想试一试方才的情况是不是偶然,便立刻挥了挥手让人起来。
谁料,箐棠仍是跪在地上,不为所动,“奴婢瞧见娘娘面色大好,想来应当是恢复过来了。”
她正欲再说些什么,不料,上首的人却骤然出声。
“太子妃叫你起,没瞧见吗?”男人的话语不辨喜怒。
箐棠一愣,接着脸上才露出像是意识到什么的神情,慌忙磕头,“奴、奴婢一时没注意…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话虽如此,但磕头的力度显然并没有多大。
加上室内铺有地毯,就更是显得…有些浮于表面。
闻初尧的目光冷了几分,但语气依旧是淡然的,“太子妃叫你起,你就起。”
这下,不仅仅是箐棠,柳殊和孙嬷嬷也是一愣。
按祖制,若是皇帝和太子这类的直属继承人在场,唯有他们先开口,宫嫔们才能接着吩咐。
但…眼下的意思…
在场的几人都不傻,相反,除去柳殊是有些涉世未深的小聪明,其余的人皆是个顶个的人精。
太子这话…乍一听是没什么。
背后代表的意思可就多了…
箐棠赶忙起身,规规矩矩立在一旁,“是奴婢蠢笨,没能立刻领悟太子妃娘娘的意思,奴婢…奴婢日后定会谨记。”想起张皇后晨间的吩咐,一时也不敢再继续拿乔。
孙嬷嬷瞧见,轻轻笑了声,“眼下阖宫上下都在传,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和好如初了,依老奴看,这话说得不假。”
“老话讲,帝后和睦,家国方安宁。皇后娘娘与陛下伉俪情深,如今,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娘娘亦是,这是我朝之幸啊!”
她是宫里的老人,又与柳殊关系颇为亲厚,打趣两句也没什么。
但显然…箐棠没有这个立场,她只得默默听着。
本打算绵里藏针地询问一二,如今因着太子刚才的表态,已是完全歇了心思,反倒还要时不时附和两句。
有人欢喜有人愁。
顷刻间,殿内竟诡异地和谐起来。
客套了好一会儿,等两人都走了,柳殊才有些放松地弯了弯腰。
桌上燃了一炉檀香,烟丝渺渺,是完全不同于昨夜的清淡雅致。
闻初尧瞥了她眼,“放松了?”
柳殊目光一凝,幽幽地望向他,“这会儿人走了,殿下可以说了吧?”
“昨夜…臣妾到底说了什么?”
□□的怪异感已经消散许多,但柳殊仍是有些不安。
她总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
闻初尧眉头微挑,“说了些平日里不会说的真心话罢了,何必这么执着?”
在柳殊还未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有些放肆了起来,或者说,并不如之前那般瑟缩惧怕了。
知晓一直揪着这个问题,对方也只会和她打太极,索性道:“那…殿下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瞧着…像是给臣妾撑腰似的。”
“这样不好吗?”闻初尧淡淡道。
众人眼里两人闹别扭的这段时间,柳殊的日子并不好过。
太子不日将选侧妃的消息不胫而走后,又有宫人传言,她这个太子妃马上要失宠了。
见风使舵的下人自然会自主地揣测上意,做出一些…明里暗里的偷懒行为。
这在先前,是从未有过的。
见闻初尧反问,柳殊心头一滞。
一股毫无缘由的情愫迅速滋生,缠绕得人心头一痛。
所以…他早就知晓?
知晓…宫妃的待遇与其所受的宠爱有关。
知晓…下人们的那些明里暗里的亏待与懒惰。
柳殊忽地没了声音。
闻初尧给的这份体面来得太快也太突然,唯一的契机,便是昨夜。
柳殊停顿了会儿,“殿下,咱们昨夜…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疑问的意思,话却是肯定的。
闻初尧眯着眼睛,目光有一丝探究,“太子妃为何这么说。”
柳殊不想跟他揣着明白装糊涂,便直白道:“不然殿下为何会帮我?又在外人面前…给予我宠爱,好让我立足。”
闻初尧没有立刻回答,他忽地觉得,自己大约是看差了这个太子妃。
她哪里是脑袋木讷…分明,就是胆子小,不经吓。
思及外面那些说她无趣的谣言,唇角微扬,“宠爱,宠爱…”
“所谓宠爱二字,宠即是爱。”
“若是孤对你一丝爱意也无,又怎么会宠你呢?”
柳殊望着眼前的人,一时无话。
那双黑色的眸子倒映出她有些无措的神情,清晰可见。
诚然,昨夜闻初尧如天神一般救了她,让她免于家族的抛弃,避免掉投湖自尽的下场。
她是很感激的。
可……梦里的一切如此真切,另一个自己的告诫亦是犹在耳畔。
她的结局已经注定了。
她是这本书里的恶毒女配,她会死。
被眼前的人亲手杀死。
柳殊不由得垂下眼,想要避开这股视线。
心里的积压已久的思绪更是在此刻爆发。
闻初尧竟然说…对她有爱意?
这让柳殊窥视到了一丝别样的可能性。
若是…她得到眼前人的爱,越来越多的爱,那是不是…她就不会死。
至少,规避掉身为恶毒女配的原定结局。
待时日到了,再寻个理由远走高飞。
“昨夜殿下来救我时,也是这么想的吗?”她有些怯生生地冒出一点小尾巴,试探道。
闻初尧不知想到什么,不明显地一顿,点头颔首,“自然。”
他说得笃定又坚决,让柳殊不由自主便相信了。
她看着他的眼睛,心内如同被重重击打了一下,霎时,一股强烈的暖意席卷而来。
他……竟真的是这么想的?!
柳殊的脸颊不由得泛起一阵温热,“那我们昨夜…”她从未见过太子这副模样,语气真诚,眼神温和。
再加上他于那种境况下救了她,说半点儿不心动,那是假的。
但她是俗人,俗人就会有许多担心与顾虑。
“那…殿下对我的这份好,能维持多久呢?”
“会不会就只有那么片刻,像前朝的许多宫妃一样,色衰爱弛?”
闻初尧坦然回视,“永远太久,孤不能给你回答。”
“只是说,有限的时间里,孤会学着做一个合格的丈夫。”
柳殊愣了一下,忽地,一丝惊喜和雀跃悄悄爬上心头。
像浸入湖面的浮标轻轻跃动了一下,扯了扯。
她只是假装试探罢了,没成想这人竟然…回答地这么认真。
若是虚假的谎话,她自然也有辨认的能力。
可偏偏…是这种还算真诚的回答。
柳殊轻咬着下唇,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殿下当真?”
帝王之家,愿意给她几丝真心,光这一点,便足够令她惊讶了。
更何况…若这条路真的可行,那她便不会死了。
她甚至…能活得很好,不再这么谨小慎微,如履薄冰。
而是,真的有人给她撑腰。
就如刚刚一样。
“当真。”男人的语调带了些柔和的意味。
柳殊猛地有几分晃神。
她想,眼前哪怕是陷阱,那也是甜蜜的陷阱。
是从未被坚定选择的一生中,唯一被肯定的时候。
她想…试一试。
哪怕就一次。
“那…我与殿下的关系…”是否与从前有所不同了?
男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脸颊上,突然道:“想要坐实吗?”
柳殊一懵,潜意识地望向他,“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