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装成救世主(53)

作者:文可扑不可坑 阅读记录

榆生嚎啕大哭,四面墙中反复回荡着他尖利的嚎哭声,仿佛尖尖的指甲撕扯着人的耳膜,楚千酩和祝凉忍无可忍地半捂住了耳朵。

舟向月挑起眉:“所以你害了他。”

他有点失望,榆生这么叫嚷了一大堆,却连那个师弟的名字都没说出来。

境眼对鬼的威慑力这么大吗?

“没有!我没有!”榆生猛地瞪大眼睛死死盯着他,嗓音扯得越发尖细,“他,他是我的兄弟……我怎么会害他?是他害了我!他就是最卑鄙无耻的小偷,杀人犯!那天大傩,表演上刀山的本来应该是他的——每次都是他,因为只有他从来不出错!”

“可最后却是我上去了,然后,我就在那上面见到了我永远也忘不了的噩梦……永远……永远……”

“我就那样从一百二十把刀上摔下来,惨死在烈火之中,我痛啊!”

“你们知道被火活活烧死有多痛吗?!你的每一寸血肉都像被铁钎挑起、翻搅,你听到自己的人皮发出焦烂开裂的噼啪声,闻到自己的骨肉烤熟的焦臭味,周围鬼影幢幢,天上地下,尽是地狱……这本来应该是他的命,都是因为他!!他害了我,他那个下场真是活该……他妈的活该!!!”

楚千酩和祝凉听懂了,无语了。

怎么鬼这么不讲理的,前面还说师弟不把机会让给他,这下机会给他了,又觉得噩运本来该是师弟的,他都是因为师弟才会倒霉。

“所以,你对他做了什么?”舟向月礼貌地追问,以免榆生太过激动继续跑题。

“我只是……”榆生浑浑噩噩,开始语无伦次,“我只是……我向无邪君祈梦,无邪君入了我的梦,指点了我……”

“邪神居然真的会入梦?!”楚千酩大惊失色,“他不是已经死了一千年了吗?!难道复活了?”

所有人都知道,邪神一千年前死于玄学界所有热爱正义的力量的围攻之中。

邪神的香火从此一蹶不振,唯有在一些极其偏远的穷乡僻壤中还有些许残留,直到魇境现于人间,厉鬼猖狂,造成了越来越多的恐慌,这支信仰才有了死灰复燃的征兆。

“哦?”舟向月饶有兴致地挑起眉,“无邪君指点了你什么?”

“无邪君……无邪君……”榆生眼神空洞地喃喃道。

那天夜里,他在梦中醒来,走到窗边。

夜凉如水,银月如钩。屋里浮动着微微摇曳的烛火,窗外是纷纷扬扬的雪白梨花,如同一场无声的大雪。梦境幽冷空寂,诡异又唯美。

一瓣梨花拂过他的面颊,淡香浮动,温柔得仿佛佳人的手。

那一瞬间,他耳中仿佛拂过一声低柔叹息——

“你瞧,命运多不公平,他明明比你还小,却总是在大傩上挑大梁的傩师,而你,师父的大弟子,永远都是他的阴影……如果没有他,你便是班主唯一的掌坛弟子,是未来的掌坛师。你不恨吗?不觉得不甘吗?”

“……什么,他是你的朋友,你不愿意害人?不必害人,你只是给他制造一点点小麻烦罢了。他夺走了你那么多次机会,也没有想过让你一次。你既然不好意思直接跟他说,便让他还给你一次吧。”

“你又哪里比他差呢?你差的不过是一个机会而已……这样,班主才会看到你,人们才会看到你,你心爱的姑娘才会看到你……”

“不然,人们记住的永远只有他,永远注意不到你……你永远都不会有自己的名字,都只会是他身边的……那个平庸师兄。”

榆生在镇上王麻子的药铺里,偷偷抓了一点药。

当然不是致命的药,他绝没有胆量害人。那种药只会让师弟小小的病几天,让他无法在大傩上亮相,登上最高的舍身刀,取下邪神的圣物面具而已。

师弟病了,替代他的人,只能是自己。

“可我没有……我最后也没有对他下药……”榆生自言自语,“他是我的兄弟……我……没有……没有……啊!啊啊啊!”

眼看榆生开始语无伦次地哀嚎着揪自己的头发,楚千酩和祝凉面面相觑——这,还能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吗?

舟向月叹了口气,用一种像诱哄流浪小狗一样的语气温柔开口:“那莺时呢?你又为什么不去救她呢?”

榆生听到这话,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他猛地抬头,露出了怨毒至极的目光:“莺时……!呵呵,我想起来了,她甚至为他做了荷包……好啊!她一边对我爱答不理,一边却向师弟献殷勤。贱人!不知羞耻!”

荷包?

舟向月觉得似曾相识。

楚千酩插嘴:“等等,荷包不是很私密的东西吗?何况还是送给心上人的荷包!肯定不会随便扔在外面。你怎么会看到它?”

舟向月若有所思,“让我猜一下……难道说,你是在进入师弟的房间想去下药的时候,发现了莺时送给他地荷包,然后把它偷走了?”

“谁要偷那种不干净的东西!”榆生的脸扭曲了,“那个……那个脏东西,我才不想碰!莺时自己那么愚蠢,做了那个荷包……才害死了她自己!害死了我!无邪君保佑,让我看到了这天底下恶心至极的事,我才知道,她就是个婊子!根本不值得我的喜欢!!”

楚千酩气道:“你怎么会知道那个荷包害死了她?她爹还把她嫁出去了呢,肯定不会大肆宣扬这种事情。难不成是因为你,班主才发现了这个荷包?”

舟向月惊叹:“哇,楚兄好机智。”

“……”榆生猛地住了口,满脸怨毒地透过火光死死盯着几人。

喉咙里涌上熟悉的血沫的味道,和大口喘息干燥灼热空气的痛感。

正如那一日。

那一日,他发现了这世上最恶心的事情。

他敬畏又崇拜的师父,竟然对自己的女儿有那种龌龊心思。

震惊之后,则是骤然席卷脑海的恐惧。

如果师父知道他发现了这件事,怎么可能会让他活下去?

他早就知道梨园里死过不少年纪不大的弟子,多数是因为练习危险的傩技丧命,因为都是班主买来的,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更恐怖的是,他惊慌之中,似乎被师父发现了。

“谁!”压低的恼怒男声从屋内传来。

榆生转身逃跑,绊到什么上跌了一跤,又爬起来没命地跑,跑得喉咙里涌上腥甜血沫,干燥的空气撕裂他的咽喉。

而在那个窗脚,魁梧的中年男人在十几秒后冲到跟前,却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他神色阴沉地从地上捡起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只红色的绣荷包,针脚细密精美。

噼啪燃烧声中,榆生突然不说话了。

一时间,空气中只有幽幽的火光鬼魅般跳跃。

“你刚刚不是问我,我那好师弟去哪儿了吗?”

榆生扯出一个怪异的微笑,“他逃走了啊!”

“他逃走了,我就住到了原本他的院子里。我最讨厌狗了,狼也一样……而那只又脏又臭的毛畜生居然还总是咬破绳子偷偷跑来院子里,好像还要找我师弟似的……它弄脏了我的衣服,要不是还需要它钻火圈,看我不打断它的腿!”

他不知道在看哪里,痴痴地笑起来:“嘿,嘿嘿嘿……畜生,滚回你的阴沟烂旮旯吧!”

他癫狂地笑着,鲜血从他的眼窝中爆裂出来,飞溅到熊熊燃烧的火圈上。

轰的一声,火舌猛地窜高,一瞬间火光大盛,逼得几人下意识避开目光,再回过神时,火光里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他的血是什么成分,”祝凉皱紧眉头,“居然能助燃?”

楚千酩:“……喂,现在最该问的难道不是他去哪里了吗?!”

昏暗下来的火光里空空荡荡,哪里还有那个癫狂可怖的鬼的影子。

红衣小道士:“说不定在你背后呢。”

楚千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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