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实在想不出这儿有什么理由能够让你徘徊不离。”

“除非你宣誓效忠或者……”罗伊德脸上露出了促狭的笑意，

“已经爱上了什么人。”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卷起来的红色印记封起来的手书，

“那我就把它撕掉，而只要你点头，我就把它呈给亚菲利欧。”

“我能冒昧问一句，您是怎么成为光明神殿骑士的吗？”

“主要是欠债。”

“欠债？”乔依意外，怎么也想不到是这个理由。

罗伊德点点头，“其次就是理想吧，想自己能够做点什么，被人们吹捧着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天才，结果才发现……”他自嘲一笑，“其实我如此弱小，只要能够保护家人的安全就心满意足了。”

“您竟然也觉得自己弱小吗？”乔依忍不住说，在她看来罗伊德的实力已经是她无法达到的强度了。

“我今天不是才被打败过吗？”

“可是，那是迪卢克罗……”

“迪卢克罗的强大源于血脉和苦练，我也苦练，可还是不如他。”

罗伊德的目光十分平静，“这已经无关天赋了，而是身体素质上的差距，无法通过后天来弥补，有时候我觉得，人类真渺小……”

罗伊德眼神虚虚地望向了远方，“你见过了恶魔是吧，它们被封印黒沼深渊，自我演化。”

“光是苏醒一个缪拉就需要我和德索联手才能勉强对付，而比它更强的存在，还有十一位。”

“你有没有想过，黑雾弥漫，我们或许能侥幸苟且偷生，可还有那么多人类呢，他们也可以吗？黑雾侵袭的人类会异变，那是灾难。”

“可还好光明神庇佑，赐予了人类魔法，黑雾不是最大的难题。”

“那如果兽人，精灵，海妖和巨龙……如朝一日它们也出现呢？”

“你觉得我也能打败它们吗？这些有神庇佑的种族。”

罗伊德说，“所以我只能拼命告诉自己做点什么吧，做点什么吧，哪怕自己弱小无力，哪怕只能完成万分之一不到。”

乔依静静地聆听着。

她察觉到他话里的含义，并不是怯懦，而是明知道却无能为力的表情。

“不说我了。”罗伊德耸耸肩，

“你可以选择窝在这里当个普通的女仆，可也能选择做更多的事情。”罗伊德真挚地说，“比我做到的更多。”

“所以，我是不同的，对吗？”她语气里没有被恭维的惊喜。

“对，你是不同的。”他肯定点头。

乔依慢慢地笑了起来，“这样啊。”

“我明白了。”

“那你……”

乔依摇头，“可我还是不能答应您离开。”

她紧接着说，“我在这里，正是因为最后灾难是从这里开始，如果要做点什么，我更应该留下才对，请原谅我再次拒绝了光明神殿的真诚邀请，我思考了很久，也同您一样，明知道自己也许力量弱小，也想要做点什么不可。”

罗伊德闻言脸色产生了变化。

·

桌面上一开始有节奏的缓慢敲击声，从慢悠悠变得加快起来。

亚菲利欧逐渐不耐，

两个人到底能说什么，如果是拒绝的话，需要这么长时间？搞不好正在兴奋的答应。

他垂下银色眼睫，面色趋于冰冷，要是乔依选择违背诺言离开的话，他当然不可能夹道欢送。

毕竟，同伴，是不能背叛的对吧？

某种阴暗晦涩的情绪在酝酿成长，那应该怎么做呢？

他思考着。

不知怎的，脑海中又浮现了那娇嫩的嘴唇，只是这次在他心头染上了一抹艳丽的颜色，配上那一双黑夜一般的双瞳。

美丽得令他心脏无法控制。

突然变得期待起来，如果是这样的话，能够彻底的揭开自己的真实，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就在他越来越浮想联翩时，门外传来了大声说话的声音。

他看到罗伊德揽着乔依的肩膀一块儿走进来。

心里一松，又一紧，然后盯着罗伊德的手，非常碍眼地放在了不应该放的地方——乔依的肩头。

你们这些直肠子交友速度可以别那么快吗！

聊聊天说说话打打架就成了朋友？亚菲利欧心里想，完全不明白怎么做到这么坦诚的，大概是因为不需要脑子吧。

罗伊德拍了拍乔依的肩，“哈哈，要是这么说，那你就好好留在这里吧，以后有空再来看你。”

“你不留下来住一段时间吗？”

“不了不了，我得回去复命，哎，北境环境真不错，要是亚菲利欧阁下要我的话，我都打算写信叫妻子和孩子过来了，不能留下来真是太可惜了。”

“少爷一定会为错过您这样强大的骑士而感到可惜的。”

“哈哈哈哈，我也这么觉得。”

亚菲利欧：……

不过。

这意思。

罗伊德扭头对着亚菲利欧开玩笑地说，“本来和您的女仆聊天投机想问她要不要去王都发展，结果她似乎不太愿意，那就算了吧。”

一瞬间，乌云散去，阳光倾洒而下。

“那是当然的。”他忍不住翘起了嘴角，高兴完全是油然而生的。

“我对她很好。”他充满自信地说。

乔依：……

“很好？”

“很好是指没有工资，全年无休，随时耳提面命，不时被人身威胁，一个人打八份工。”

乔依扳着手指头数，“当老师教您练剑，当女仆，当秘书，当保镖，当心灵导师，出去兼职赚钱养自己还要落得流言满天飞的下场？”

简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有比她苦逼的打工人吗？

她的态度完全变了，就和从前一模一样，他这段时间的郁结一下子就解开了。

他眼尾上挑，想到自己今天要给她的东西，脸上带上一丝笑，“我会补偿你的。”

“在此之前。”他再度看向了罗伊德的手，“罗伊德骑士，您是否和我的女仆态度太过亲近了？”

罗伊德顺着他的视线看了半天才发现他说得是他的手……

真是讲究。

“这么苦的吗？我在光明神殿可是双休，包吃住，将来失去战斗力还有供养费，乔依直接来吧。”

“心动了，马上就去！”乔依笑着说。

亚菲利欧看出来他们两就是一唱一和。

虽然知道这不是真话，可他还是忍不住不高兴起来，因此而露出了不高兴的神色，因为他知道会有人买账。

“好啦，是开玩笑的。”

乔依对他说，“您要是有诚意，就给我半天假，我去送送罗伊德，人家大老远来都没过多长时间呢，您就赶人走了。”

“我没让他来。”亚菲利欧撇嘴说，眉梢里是愉悦的。

“好吧，你什么时候回来？”他同意了。

“很快很快，您放心。”乔依露出笑容，转头就走。

亚菲利欧一高兴结果就真的放罗伊德和乔依走了，等到他回过神来，身边空无一人时。

心中多疑令他下意识不安起来。

没事，乔依不会骗他的，一定不是装着要留下来然后和罗伊德偷偷溜走，她不是这样的人，她不是这样的人。

所以，只要天黑前回来就行。

他想了想，于是放心的开始处理起政务来。

时间流逝……

等到天色模糊了边界，光一层一层暗下来。

他还在提醒自己。

不会的，她不会骗我。

等到晚饭她回来我就带她去……

可是手指已经不自觉捏断了笔杆，身体绷得笔直，心里空洞洞的回响着。

他无法做任何事，就那么枯坐着，等待，不停地等待。

当敲门声过后，茜茜端着晚餐进来。

“乔依呢？”他盯着餐盘问。

“她下午不是和罗伊德离开了吗？”

“她没回来？”他轻声道，似乎在疑惑她怎么还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