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蜜史(43)

作者:筠悠 阅读记录

辞辞小心翼翼地捧着画, 拿在手里反反复复地看:“谢谢大人!”

“若是真的喜欢, 来年我准你养一大盆。”

养一大盆当然好, 只是……辞辞想了想,摇摇头:“我听说玉霜花离开大漠活不过秋天。”

县尊大人颇有意味地笑笑:“倘若大漠是我们的呢?”

辞辞:“啊?”

“不懂便罢了。”他抬手洗笔,不肯再多说。

他说这话自然有依据。

大漠里的戎国人狼子野心,屡屡滋扰边境。最晚到明年开春,朝廷便计划正式对这蛮夷用兵了。在此之前,他要尽除西南各处的隐患,好为即将开拔的大军开道。

画完这幅玉霜花,叶大人随手翻开一本公文:“过两日便是你的生辰,可有什么想法?”

辞辞停下转动墨条的手,抬起头,不明所以道:“今年和往年有什么不同吗?”

叶大人望着她:“你再好好想想。”

今年你遇到了我,他想这样说,却不知以何种立场。

“说起来……”辞辞果然是个悟性的,“今年有大人。能遇见大人是我的福气。”

叶大人面上笑意不去:“哦?怎么说?”

“不止是我,全县的百姓都感怀大人的恩德,大人是个做实事的,名副其实的青天大老爷,铁面无私,断案如神,两袖清风……”

叶徊:“……”行吧。

……

天上挂着太阳,府上四周有院墙阻挡进不来风,因此暖洋洋的,外面巷子里却是清冷清冷的。

准备完县尊的早饭,辞辞便要回家一趟。昨日被救时她就留心问过伯父伯母的事情,得到他们安然无恙的回答还不够,她总要亲自去看了才放心。

距离重阳节还有两日,樱儿搬了几品菊花在后院料理,辞辞走过去同她打了招呼,向她预订了一包干透的玫瑰。秋冬季气候干,府里人常喝玫瑰蜂蜜水。

今日风大,花枝巷里的那颗梧桐叶子落了一地。

家中没有异样。见她回来赵家伯母惊喜之余又觉得奇怪:“辞辞今日怎么又肯回来了?要我说,该常这样着家才好……”她拉着辞辞与她一起坐了。

“我前天有事回家一趟,见到家里没人不放心,今次特地抽空回来看看。”辞辞道。

被问到前天的去向,她伯母笑嘻嘻地答:“前天和你伯父去陈家村去看俊生。俊生黑了也瘦了,我们两口子险些没认出来……”

这便是实情了。辞辞陪着她笑了一回,也不好再提密道之类悬疑的事。

她略坐了坐便回了县衙。出门前,她悄悄将那枚祖母绿的镯子放在她伯母的针线筐里,然后快步走出去。

今日居然已经十五了。

因为同青檀教扯上关系,沈余被通缉,万柳园被封,证据确凿的情形下,附近几个州县的学子都忙着撇清干系。曾经一呼百应的昙社彻底散了。往后十五日再看不到才子佳人云集的景象。

午后辞辞正腌肉,有个脚快的小丫鬟到厨房传话说后巷有人找她,辞辞洗了洗手,开了东角门走出来。

来的这位熟人是阮家小姐。

阮流珠今日穿草灰配殷红的衣裳,上披一件娇俏的藕荷色披帛,见到她来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她身后两个家丁正押着什么人跪下。

辞辞认得那人。

他是赵家伯母典当镯子的那家当铺的掌柜。前几日她和店里约定到时间拿齐银子来赎,转头就见东西落到了沈余手里。开门做生意,哪有这样不讲信誉的……她原想下午空了去过问此事的。现在看来不用跑那一趟了。

至于眼下是个什么情况她是真的不懂。

“实在对不住妹妹,我没有约束好柜上的伙计。这人明明应承你了,转头就将东西卖给了别人……”不等她开口,阮流珠急急将前情陈了,“我是今天查账时才发现有这种事,又瞧见你的名字,心里更恨了。”

“我如今将人带来了,怎么处置随你,莫要叫这贼坏了我们家的名声!”她说着,狠狠剜了地上的人一眼。

“原来这是姐姐的铺子,”辞辞被逗笑了,好久才接受这个事实,“天下竟有这样巧的事。”

“谁说不是呢。”秋风迎客,将黄灿灿的银杏铺撒在巷子里。阮流珠牵着她走出一段路,“这铺子我娘从前带过来的嫁妆,如今是我在管着……”

“东西我一定分文不取地替妹妹追回来。”她保证。

辞辞笑着理了理鬓角,做出一脸神秘同她卖个关子:“纵使姐姐再有神通,这东西也是追不回来的。”

阮流珠闻言一愣,笑容滞住:“妹妹这是何意?”

“如今东西就在我手里。”

“啊?”

辞辞这才肯附过来同她讲清楚:“先前那人是买来与我做生辰礼的。”

“天下居然有这样的歪打正着!”阮流珠瞪大眼睛,“想来妹妹结了善缘,这样兜兜转转物归原主也蛮好。”她只当这是辞辞一位出手阔绰的熟人,全然不知辞辞心里将送礼的那人恨得要死。

“可不是,”辞辞看了眼身后,顺着她的话说了,“姐姐快叫你们家掌柜的起来吧。”

阮流珠冲那两个家丁使了个眼色,命他们将人放开,又当着辞辞的面摆出理儿来,直说得人唯唯诺诺赌咒发誓不敢再犯。辞辞瞧了全程,对她又是钦佩又是羡慕。人家不过比她长一岁,气势和才干这东西实在不能比。

老话儿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该和这样能够理家的好姑娘多亲近亲近,只学五分就够用了。

这桩事情解决了,辞辞陪她闲聊几句,送人到巷子口又返回来。算算腌肉也到时候了。她朝碗里撒了把粉面,拿手拌了拌,等着油热开。

不久樱儿走进来,问她讨鸡蛋饼吃:“小厨娘,总见你往外跑?你在外头养野猫了?”

“哪儿的话。”辞辞白了她一眼,指了指中间那口锅,“我们家最近办喜事,我自然要回去的勤些。方才又是另外有事,见一个朋友罢了。”

“什么朋友?姐儿还是哥儿?”这位是个刨根问底的性子。辞辞老早就习惯了她的作风,也不怕告诉她:“城里卖粮食的阮家知道吗?他家的女儿。”

“阮家小姐啊。”樱儿听了一笑,“这个我知道。”

管花木的这位稍微想了想,叹口气道:“她也是个苦命的。”这人讨厌得很,每次讲外头的事都要藏着掖着,就等着人上钩追着她问。

“说完才准吃!”辞辞多少年才交这么一个朋友,眼疾手快先劫持了鸡蛋饼,举着盘子求着她告诉。这招专治吊人胃口的坏蛋。

“我说,你这是求人的态度?”樱儿踮着脚,努力了还不够不到,只得妥协道,“我说!我说给你听还不行吗!”

“阮家是这城里的富户。我跟你说,富人家的腌臜事才多呢……”她很快将她知道的都说了。

阮小姐的母亲在她小时就去了,半年后阮员外续娶了个不贤的女人。继母生了弟弟以后站住了脚儿,明面上捧着大姑娘,暗地里极尽苛待之能事。

阮平阮员外耳根子软,被吹了一年处心积虑的枕边风,终于认定原配生的闺女不成器,将人远远打发到乡下庄子里了。

“阮流珠在乡下待了有十年,半年前才被接回来。”樱儿摇摇头,拿手比划着,“她如今十七岁了,亲事还不知道要落到哪里……”

辞辞不笑了,将鸡蛋饼递过去:“我看她倒不像经过这些糟心事的。”

“我正要说呢!”樱儿说到兴起顾不上,拍开她的手,“说来也奇怪,这位阮小姐从前明明是个懦弱的,这次回来居然脱胎换骨,掌家交际样样周全,生意场上的事也掌握的有声有色。”

“她为人这样精明,她那继母和弟弟哪里够看,像个蠢物儿一样被她摆弄……想是这十年来吃了苦头生出的长进。”

辞辞听了沉默一阵,道:“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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