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蜜史(54)

作者:筠悠 阅读记录

辞辞却没怎么听清:“您说什么?”

县尊大人便又重复了一遍。

“小字?”辞辞摇摇头,走近,“无字。”

所谓小字,说通俗了其实就是乳名。辞辞的名字原就取得亲昵,自然不需要另外表示。

礼记有云:女子许嫁,笄而字。在时下讲究的人家家里,女子及笄后同男子及冠一般结合大名起小字,取得文雅又风致,在亲近的人之间使用。

叶大人望着她:“我便替你取一个吧。”兄长一类替自己的妹妹取字也是合乎规矩的,他的学问是百家大儒亲授的,必不会辱没她。

“辞,不受也,你当日说成是盼归之意,盼者,悬而望也……”他沉吟一番,看着她专注又带笑的明眸,忽而将脑海里那些繁丽深涩的词藻尽抛了,“盼盼,如何?”

辞辞尚不清楚是哪两个字:“什么?”

“盼盼。”他提笔写下这两个字,随后又落下“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作为出处。

辞辞便念:“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这大约是形容姑娘家笑起来很好看的意思吧。好亲近的说辞。叶大人给的,那便是最好的。她极乐意同他这样亲近。

“谢谢大人,今后我便用盼盼。”心头泛起隐秘的甜蜜,她转而又好奇,“大人字什么?”

叶徊顿了顿:“我字清濯。”

他名南淮。南淮,指的是江以南的淮水流域。当年父亲和叔父从云州起兵,克天险打下这一带时母亲生下他,父亲大喜,便拟此地为名以记。而后更是据此地一路高歌猛进。

既加冠,叔父替他拟“清濯”为字,意在荡涤天下,海清河晏。

“清濯。”前几天抄写的文赋集子里说: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辞辞忽然生出一股渎神的愧疚感。

所幸县尊大人至始至终都没有发觉她的小把戏。书房里的气氛十分融洽。

今日阳光明媚,不冷不热正和煦。方主簿风一般地推门进来,看清眼前的情形,玩味地笑笑,自行就坐:“打扰两位了。对不住。”

叶大人拿犀利的眼锋睨他:“有事?”

“有事。有大事。”方主簿神神秘秘道。

辞辞听了正想退,叶大人示意她不必,令来人不许卖关子。

这人素不喜那些个你猜来我猜去的把戏,共事多年,方庭之自然熟知他的性情,因此飞快地交待了事情:“阮家家主阮平死了。”

阮平死了。辞辞听了心中惊涛骇浪,联想到今早在医馆的见闻,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叶徊无暇注意她的异状,问方主簿:“怎么死的?”

“说是病故。阮家如今乱成了一团。”方主簿略想了想,“哦,坊间传出一种说法,这阮老爷突然暴毙,是中了冯懿儿墓里允皇帝留下的诅咒。”

前人忠勇后人不肖,必遭天谴。这是当初发掘出的那块石碑说的。天谴惩罚了那背信弃义的临川张家,现在果然轮到了阮家。枕霞山前朝大墓的事情过去没多久,大家伙儿的记忆都新鲜着呢,传出这种说法一点也不奇怪。

在场三个知道内情的人只觉得荒唐。允皇帝对那冯将军的情意都是假的,诅咒索命之说更是站不住脚。

叶徊趁机看了辞辞一眼,瞧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有话说?”

辞辞点点头,将在医馆遇见的如实说了。

听完她说的,叶大人方主簿面上俱染严肃。

城里近日失踪了几名匠人,他们分属各行各业,县衙刚查到阮家那里,这阮平便去世了。世上真有这么巧合的事么?

阮平的死一定另有内情。

之后叶大人和方主簿商谈事情,辞辞不便再听,退到厨下做几样点心返回来。

天晴之后,大块大块的云朵像是剔骨分开煨得雪白的鱼肉,齐齐整整地摆在苍穹上,苍穹也就成了天蓝色的瓷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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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告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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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云瞬息万变, 渐渐染上绚丽的霞色。霞色消失,夜幕降临。

城南阮家。

天渐渐冷了,树梢光秃秃的, 几只乌鸦怪叫着在枝头停了片刻。阮府内外入眼尽是雪白, 灵堂内的哭声此起彼伏, 其间还夹杂几个妇人孩子的吵闹声。这吵闹声愈演愈烈,没个消停。

长长的灵幡被风吹动。太太田氏领着孩子伏在棺材上哭, 边哭边埋怨阮老爷去得早留下她们孤儿寡母任人欺凌。

府里的芳姨娘和兰姨娘起身时拌了几句嘴,正相互扯头发抓脸骂对方贱人。这两位都蓄着长长的指甲, 挨到皮肉就是一道深深的血痕, 美人破相血痕狰狞, 谁也没讨到好处。

“够了!”阮流珠一身素白跪在地上,面前的火盆雀跃地燃烧着,烟熏火燎, 她的眼眶红红的。

喝出这一声后她利落地起身, 抽出了腰间缠绕的软鞭在半空中挥舞几下。响亮的鞭声成功震慑住了人。惹人厌烦的吵闹停了停。

太太田氏瞪着眼睛拉着哭泣的孩子站到一旁。

柔柔弱弱的芳姨娘率先走过来, 捏着帕子嘤嘤地哭了两声:“大小姐, 平日里咱们就是一条心,如今老爷不在了, 你可一定要替你姨娘做主啊……”

“大小姐!太太要将我们发卖出去, 这怎么能行呢?没见过别人家这么干的!”兰姨娘也不甘示弱,散着头发跌跌撞撞地跑来, “说什么从中择一个发卖, 分明就是, 就是想看我们闹起来这出戏!”

太太田氏闻言啐了她们两口:“老爷去世, 家里等着周转, 你们又没生养过, 还养着做什么!”

阮流珠抬起眸,收了鞭子:“太太何时对家里的周转感兴趣了?”

“老爷死前将这个家交给我了!我是主母,怎么做不得两个贱人的主!。”田氏收了眼泪,洋洋得意,“姑娘素来不爱喊我做母亲,不喊就不喊吧,等过了孝期配户好人家,也算是对得起你了。”

她加重了好人家三个字的语气。

阮流珠面色更寒,她冷冷道:“父亲死得不明不白,太太倒摆起当家的谱来了。”

“什么不明不白!你这逆女胡说八道什么!”田氏冲过来要打她。

阮流珠一闪身,将这毒妇推到地上,毒妇倒地,碰翻了地上的火盆。火盆里的火星子溅落出来,点着了她的头发。田氏被烫得嗷嗷叫唤,抱着头满地打滚。

这出戏自然不缺看客。两个姨娘擦干眼泪,叉着腰围着她笑了一回,转眼又笑出眼泪。

看热闹的下人找来水把火浇灭。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焦味。照哥儿跑过来哭母亲。

这毕竟还是个孩子。阮流珠吩咐小云带他下去,又走出来查问证据搜集得如何了。

听到人证物证都已凑齐,她点点头:“先将人关到柴房去,等到天明送她见官!”

翌日天明时分。

阮家将田氏扭送到公堂上,罪名是谋杀亲夫。

叶大人升堂问案,公开带原告被告。他不必看都知道辞辞正躲在堂门口看热闹的人群里。

晨起有些冷,风从堂门口灌进来。

辞辞混在人群中紧紧盯着堂上的局势,见阮流珠带孝走出来,不卑不亢地呈送各项证据。她背脊挺得笔直,偏偏单薄的叫人心疼。

阮老爷所得之疾不致命,有福人医馆黄老大夫为证。病人乃是中毒死,仵作一验便知。毒、药来源可问药铺经手伙计。作案动机,亦有阮氏家族长老出面作证。

阮平此前曾表露过将阮家交到亲女手中的意愿,这田氏妇人担心什么都得不到,为了顺利谋取财产而起的杀心。

谋杀亲夫,按律当判凌迟。

证据确凿,被告田氏狼狈地被人押在地上,挣扎之余骂骂咧咧,贱蹄子孽种之语一刻不停地从她嘴里翻出来。

“掌嘴。”知县大人发下枚令箭。

两个衙役立即将这毒妇拖到一边行刑。惨叫声中,阮流珠上前施礼:“民女谢谢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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