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蜜史(6)

作者:筠悠 阅读记录

“负心人的族人不知从何处窥得了双生女的事情,说姐姐是不祥之人,烧死了姐姐。”喉咙里起了一阵恶心,她干呕了几下,险些喘不过气来,却仍强迫自己说下去,“打小跟在姐姐身边的丫鬟宁儿拼了命地逃出来,只来得及把孩子交给了我便咽了气。我却没能护好那孩子,一场风寒把她带走了……”

“姨娘!”沈辞辞赶紧空掌替她拍了拍背,又抓过她颤抖的手,攥地紧紧的,温言哄她,“别说了,别说了。”

“姨娘?”只听翠儿错愕道。

薛姨娘猛地抬起头,咳嗽两声,虚弱地摇摇头:“姨娘没事。”

又自顾自道:“毕竟都过去这么久了。”

沈辞辞见她渐渐平复下来,放了心,站起身:“姨娘肯定饿了,我去给你准备吃的。”

“不着急。”姨娘拉住了她,看着她的眼睛,缓缓道,“大约在五个月前,我收到消息,害死姐姐的那个负心人就藏身在云水县县衙。”

“我报仇心切,一力撺掇夫君来此赴任,不想,竟害了他。”至此,薛姨娘泣不成声。

沈辞辞这便明白了,姨娘这是要她把方才的话一字不落地传给叶大人知道,也就郑重地点点头:“姨娘放心。”

午后,鸣琴堂。

叶知县很快便知悉了这些被时光掩埋的内情。他从浩繁的卷宗中抽身,连带看着那日冒犯他的沈辞辞都顺眼许多。

“这件事情我知道了。”叶徊眉目间难得有几许柔和,示意她坐,“此次你做得不错。”

“谢谢大人。”沈辞辞摇摇头,并不敢居功,“若是姨娘铁了心不说,怕是谁也不会想到这其中的曲折。”

叶徊搁下笔,少不得提点她:“那人来头极大,若是真在这间县衙,又隐藏了这些年,只怕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沈辞辞抬起头,瞪大眼睛:“难道是……”

早些时间听了姨娘的一番言辞,她的心中便隐隐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如今想来,更像是落到了实处。

“就是你想的那样。”叶知县冷笑,“放眼当今天下,还有哪家人会对双生儿误国一说深信不疑。”

除了失了国的前朝秦家人,不做他想。

如此一来,当年同薛萍儿相好的那位少年的身份就更值得追究了。遑论他在此地还有一定的根基。

叶徊心情极好,他预感自己来到云水县的第一条大鱼已经咬钩了。受到好心情的感染,他蓦地想起此前十一传回的消息。这沈辞辞确是清清白白的本地人无疑,差只差在父不详。她的母亲竟是沈氏清菏。

当今陛下还是晋王时,微服云水县遇见的女子就叫沈清菏。他留心问过十一,这沈氏一生未嫁人,平白多出一个女儿,没少被闲言碎语纠缠。

循着这条线索再往深了查,年月经历等记载果然都对得上。

没想到,眼前的这位姑娘和他居然有这样一层联系……今上子嗣缘淡薄,十二年前夭了一对皇子,至今后宫嫔妃都无所出,一直念叨着想要有个娇娇软软的女儿。

这世间之事说来也真是巧。不过处在他们这样的位置上,巧合有时候并不一定是好事,对上这样大的希望,还是谨慎些好。

叶徊不再继续设想,转而看向下首左脚微微跨出去巴不得快些走人的少女:“午膳做的什么?”

辞辞目光躲闪着试探:“得喜楼还未送来。”

叶知县冷哼:“得喜楼若是日日都做得本县的生意,府里还储着你这位厨娘做什么。”

“哦。”辞辞面露委屈,心里其实美滋滋。

谢天谢地!她的差事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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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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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雨水多得叫人心烦。这场雨连着下了两个日夜,阴冷缠绵,洗刷天地。

昨夜,城外八风山上冲下来一具男尸,摔死的,面目尚可辨认。十二领着人去看过,这具尸首确确实实属于日前生事的运水小厮。至于那名面目模糊的被害女郎,这几日来,他带人细细核查府中各类女眷,无所斩获。

这便只能去外面找了。

然境内每年莫名失踪的女子不可胜数,仅凭尸首上零星的特征寻人,此举无异于大海捞针。十一愁云惨淡地盯着那一团从梳上薅下的乱发,严重怀疑自己下一刻就要秃头了。叶知县含笑听进去他的诉苦,索性分派他专管那些至今未破的民间少女失踪案,接触一个,介入一个。

眼见十一倒霉,十二便没能崩住,直接笑出声来。

叶知县凉凉地看了他一眼:“县衙的人事记载,从锦初元年至今的,逐一看过了?”

可见人真的不能幸灾乐祸。

十二哆哆嗦嗦地退下去,看样子已经做好了费眼睛的准备。须臾又转回来,隔着门通报:“大人,王主簿和曹县尉来了。”

门里的叶知县随手拿起桌案上一对砗磲镇纸,指尖摩挲它光洁细腻的纹理:“请进来。”

两个着靛色官袍的中年人少顷便至。温润文雅的那位是王主簿,瞧着孔武有力的那位是曹县尉。这两位是同龄,几乎同时期进的衙门,一文一武,配合久了,关系自然亲厚。既然都有事,今次索性一起来了。

叶知县吩咐人进来看坐奉茶。

曹县尉坐了,抢先说明来意:“下官此来,是为大人赴任之时遇袭一事。”

“哦?王先生呢?”这人竟也不急着听后话儿,视线经过曹县尉落在一旁的王主簿身上。

王主簿便答:“已故陈县尊的丧仪已经过半,下官特来请教大人,何时好安排家眷扶灵回乡?”

叶徊沉吟片刻,似在权衡什么:“扶灵回乡的事情,怕是还要再等等。”

“这是为何?”王主簿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怎料堂上的叶知县恍若未闻,居然在此时转了话头,向曹县尉道:“曹先生可是查出了什么?”

曹县尉面上现出一丝尴尬,但还是紧着回话:“回大人,下官已经查清,做下此等大逆不道之事的宵小乃是出自,出自凤凰山。”

叶知县好像并不意外,淡淡道:“凤凰山匪患闹了这些年,谁借他们的胆子挑衅官府,曹县尉身负一县治安之责,这么久了,就没拿出个切实可行的方案?”这样直截了当地指摘可以说是非常不留情面了。本就没有什么情面可言。

“剿匪一事下官已在布置,稍后便可递上章程,请大人稍待。”曹县尉满脸通红地站起身,额上青筋爆出,也只到拱拱手的程度。

叶知县便不再说什么,只勉励他:“做得好的话是美谈,是政绩。做不好的话那便不只是失职了。本县初来乍到,对整顿民生之事心急了些,有些对事不对人,还请曹先生莫要放在心上。”

曹县尉抹了把汗,连连道:“自然,自然。”

又向王主簿,歉意道:“本县忧心这积年的匪患,怠慢了王先生。”不知是不是存着故意,他加重了“积年”这两个字。在旁的曹县尉听的呼吸一滞。

王主簿脸上挂着不失礼貌的笑:“大人这是哪里的话。左右都是县里的大事,下官也一同担着呢。”

叶知县微微一笑:“我们方才说到哪里了?”

“大人说要再等等。”王主簿连忙道。

“哦。”叶知县这便了然,耐心地同他解释起来,“关于陈知县之死,还有那么几处疑点尚不清晰,当然,这还只是次要的。前几日后院失火,惊扰了家眷,本官有意让她们修养一阵子再动身。”

王主簿点点头:“原来如此,大人思虑周详,学生惭愧。”

叶知县站起身,郑重道:“剿匪一事关系重大,如此,就全仰仗王主簿和曹县尉了。”

“是,大人请放心。”王主簿和曹县尉连忙起身,对视一眼,互相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诧异。

这少年一介初来乍到的流官之身,做起事来半点余地都不留,对府衙之事有着惊人的掌控力,才来几天便摸透了情况。如今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竟也不怕他二人合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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