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蜜史(75)

作者:筠悠 阅读记录

舞姬感受到场上最尊贵之人的注目,嫣然一笑,足尖轻点,顺着彩带掠过来,大胆地抛出了自己的披帛。接过她抛出的橄榄枝,便能轻轻松松将她带进怀里。

太子微笑着,作势要接。

变故就在这瞬间发生了。

刺眼的银光晃过,电光石火之间,美人变成了居心叵测的毒蝎,露出了藏匿已久的凶器。

太子不及拔剑,随手掷出酒盏,抓住时机以一记掌风逼得此女后退。

莲花形的琉璃碎了一地,太子殿下敛了笑容,哪还有半点沉迷的意思。与此同时,门外厮杀声响起。

刀光剑影制造了一场又一场血光。宾客中有胆小怕事的藏在案下,也被拖出来斩杀。那几个柔柔弱弱的伴舞也露出了獠牙,和太子带来的侍卫缠斗在一处。

近身失败,舞姬弃了匕首,改从腰间抽出软剑拼杀过来。太子持剑而立,纵身闪过或与之交缠,双方你来我往,各有防守和格挡。这居然是个劲敌。

一刻钟后,因为力气悬殊,舞姬的剑率先被弹开,左肩被挑出血花,随后的掌击也落了下风。

眼见舞姬处了颓势,方才躲着的庞允文忙出来见风使舵地护卫太子。舞姬奋力掷出一枚金簪命中他的喉咙,颈间鲜血淋漓,这个伪君子瞪着眼睛扑在地上。

几个挂了彩的伴舞如初登场那样护着舞姬且战且退,外面还有接应她们的人。

“莫追了。”太子叫亲信都撤回来,“孤留着她还有用。”

今日之事并不让人意外,庞允文眼见构陷上司之事败露,内心惶惶不安,只能仓促接受有心之人递来的时机,把这场宴会当做投名状或者立功场。

一场骚乱至此平息。

晚些时候,太子率人探视符将军,又命人将符夫人秘密带来。

夜色已深,烛影跳跃闪动,太子殿下看了眼前的妇人半晌。

“你真的是符夫人吗?”

符夫人跪在地上,闻言一脸诧异:“太子殿下何出此言?妾身不是妾身,又该是何人?”

太子于是着人取箕斗册来。

这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指纹。为了防止恶意冒充与替代,朝廷修箕斗册,录入所有军户的手印,用以防备有心之人渗透。孰是孰非,只消比对指纹的形状,真相自然分明。

待箕斗册取来,十一告了声唐突。他仔细查验了符夫人的掌纹,又看看泛黄纸页上的痕迹,反复比对,不可置信地回禀:“殿下,一模一样。”

“符夫人,就是符夫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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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伤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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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定三年, 阙天关。

风沙凛凛,残阳如血,这两样东西强横地占据人的眼眸。小太子在这样声势浩大的暮色中练习挥剑, 过路的风裹挟一阵浓浓的血腥, 他停下来, 挨着破败的墙体谨慎地将目光投向四下。

不远处有个男人怀抱一个妇人,一动不动地待在夕阳下。

小太子揉揉眼睛。

那竟是个熟悉的人。这些日子以来朝夕相处, 他对此人很是敬服。

他定定心,跑过去同他敬佩的人打招呼:“符将军?夫, 夫人这是怎么了?”

符将军的夫人胸口中一把短剑, 血色污染衣裳, 血水滴滴答答,流动,凝结。她无力地耷拉着头和手臂, 一双眼睛虽然瞪得老大, 眼珠却是偏移又浑浊的。

“殿下, 帮我个忙。”男人至始至终低头关注死者。他喉咙里发出的动静喑哑而杂,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开口了。

“什么?”小太子凑过来。

“帮我在这里找个风景最好的地方吧。”

小太子动了动嘴唇,终于还是跑出去。

他四处走动, 左看右看, 摒弃犹豫和其他复杂的情绪,选定了一处绝佳的位置, 长河边。大漠孤烟直, 长河落日圆。那里能承接磅礴的日落, 且正对着军营方向。

等他返回时, 符夫人的眼睛已经合上了, 胸前的凶器也除了, 鲜血喷涌出来,到处都是。

小太子伸手递出一块帕子。

“谢谢。”这人接过,开始揩净妻子的脸,细细整理她的发髻和衣裙。他扯下一条长长的布料包裹她的伤口,裹得紧紧的。那块缠在尸体上的布料很快变了颜色,湿哒哒的深红色。

符将军抱着妻子起身。符夫人的长裙垂落,鲜血亦垂落,草木沾染。

“那里。”小太子指了指河边。

“不错。”男人抬起头,凝视那个方向许久,他一步一步地走过去,放妻子平躺着,开始拿随身的铁戟刨土。

小太子怀着满心的疑惑一言不发地站在这人身后,瞥见这人脑后的微霜,颤抖的手腕。苍天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河边的土质地湿润,深坑很快挖成了。

入葬时,符夫人双手交握平躺着,宽大的袖摆遮住了可怖的伤口。她恢复了从容与美丽,就像睡着了一样。

她睡着了。

最后一捧黄土撒下。她的丈夫慢腾腾地起身,到河边清洗混着血和泥的双手与脸颊。

小太子望着那个简陋的归葬处许久,想了想,分几次从周围取来一些草皮做了掩盖,一样到河边盥手。他蹲下来,感受水波流动,冰凉淌过指缝,好清晰的感受。

“夫人是细作。”男人把水扑在脸上,“我不想探明她究竟来自哪一方,也不想知道她曾经做错过什么……”

“这样就好了。她永远都是大家记忆中的模样。”他转过头,诚恳道,“太子殿下,您能原谅我的私心吗?”

“我愿意把我的过去和将来都献出来,替内子赎罪。”

小太子沉默片刻,郑重地点点头:“孤发誓,这将是我们共同的秘密。”

人前顶天立地的大将军开始低低地抽噎,在风中发出困兽那样绝望的吼声。

符将军的夫人自此消失在世人眼中,在众人的遗憾声中落得个下落不明生死不明的结局。多么体面的结局啊。

离回京还有一段时日,小太子再也不肯来这个地方练剑了。

……

太子摒退众人,对着如今的符夫人讲出了这个故事。

“符将军如今得了呆症,依旧只记得夫人最美好的样子呢。”他神情冰冷地望着眼前的妇人。本该死去的人活生生站在阳光下,这段阴差阳错的往事也不知是何全貌。

这段隐秘的过往使得符夫人原本自若的神情彻底崩毁,她坐在地上,半是了悟半是错愕:“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不顾形象地大吼大叫,捶胸顿足,将发髻扯乱,眼泪流满面颊:“我好恨他,夫妻十三载,他竟不知我的为人,任由那个冒牌货登堂入室……”

“我受困于贼人,他不仅没能认出我,还将我的襄儿教成了畏事懦弱的模样,我好恨呐!”

“符正宏老匹夫!天底下你对不起的人就是我!老匹夫,老匹夫……”符夫人用尽全力朝内室的方向喊。

等到眼泪都流尽了,她抱膝缩在一块小角落:“也对,他的心里只有他的功业,大丈夫何患无妻,我排在他的功业后头……”

“冒牌货?”太子捕捉到其中的关键,深思之下俊眉蹙起,“若真是如此,也是符将军大意。”

“那人是我的孪生姐姐,我的好丈夫,我的好姐姐,呵,呵呵。”符夫人冷笑连连。

太子极敏锐地联想到从前薛姨娘的故事:“可是与前朝之事有关?”

“是,我们的人生全被兴隆年间那场双生儿的谶语给毁了。”符夫人将手搭在额头上,“原先他们说今岁诞生双生子女皆为妖邪,后来生生演变成只要是双生儿都该去死。”

“那年我们八岁,生生被拆开了。我留在父母身边,我那姐姐被送进了春风堂。”

“春风堂?”

“当时有一位容贵妃娘娘,她的孩子也被害死了。她因为怜悯其他无辜受难的孩子,就建了座春风堂,专门收容这些被迫害的双生儿当中的一个,给予他们遮风避雨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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