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蜜史(85)

作者:筠悠 阅读记录

辞辞哪能同她计较呢,蹲下来, 温声安慰了这小孩儿, 道她没事,给了糖吃。

“姐姐你真好!人美又善良!”小姑娘甜甜地笑着, 倾身抱了她一下。辞辞笑了笑, 扭头要离开。

当事人身在局中浑然不知, 她身后的客人却有一双火眼金睛——这位年纪虽小, 却是个顺手牵羊的老手。朴实的汉子一把提起女孩的手, 不顾她的挣扎, 将这团小手里攥着的不义之财抢出来,交还给失主。

赖以为生的把戏被揭穿,市井里打滚惯了的女孩儿镇定地夺路而逃,跳下船去很快消失。身后船家骂骂咧咧,告诫船客们务必看管好自己的东西。

辞辞回过神,微笑着同这位义士道了谢,摇摇头进了船舱里。这位是叶大人派在她身边的几个护卫之一,此行伪装成平民一路保护,费了不少心力。

一晃耗在路上已是半月有余。行程上顺风顺水,几乎没遇上什么阻碍,只除了那微妙的思念的滋味。

辞辞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低头默默地摩挲手心里滑溜溜的信物,想起心上人临行前的态度,扑哧笑了声,见吸引了人来看,慌忙拿书挡了自己满面的绯红。

提起此事时他那样痛快就应下了,过后却总表现出舍不得放她走的态度。临行前,他拥着她不肯放手,一次又一次地吃掉她的口脂,还故意揉皱她的衣裳,害得她姗姗来迟。真是个口是心非的男人呐。

想到这一节,辞辞情不自禁地抚了抚嘴唇,在一本闲书的掩护下偷偷地乐。身旁的陈娘子总见她这样的小女儿情态,渐猜到什么,不奇怪也不点破。

船开了,周围响起船客们的交谈声,普通人的茶余饭后,无非就是家事国事。

说起国事,辞辞也是行到途中才明白县尊大人的良苦用心,他遣她远赴江左寻亲,无非是想她远远地避开一段时间,他好一心一意料理天地间的大事。

她走后不久,戎国人趁着回暖,以他们的玉霜郡主在华朝境内失踪为由犯边,眼下西南三关和几个边境小城都在紧急备战,这种时候,哪能兼顾儿女情长呢。

叶大人此刻,一定很忙吧。

避开一段时间也好,此行能够完成母亲的夙愿再好不过。她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往后总归是有盼头的。辞辞心道。

周围交谈的激烈程度不减,人们在痛骂辰州临川县那个通敌叛国的狗官,有消息称他向蛮族人献了图,方便他们长驱直入。

又有人道这狗官被驾临西南的太子殿下砍了头颅。

素不相识的人们聚在一起痛饮杯中物,畅聊前几天的阙天关大捷。也有人哀叹战争一起生灵涂炭。也有人说起家里如花似玉的娇娘,痛批自己如何如何的配她不上,这大约是醉话。

稍远一些的黎民这样无所畏惧,实属好消息。

辞辞被这松快的气氛感染,往嘴里塞了颗甜滋滋的蜜饯,同身旁同样带笑的陈娘子闲聊几句,拿起书认真地翻看起来。

一天过去,她透过小窗听流水潺潺,见证太阳的东升西落,又侯着月亮升起。天将暗时,船家呼渡口的名字,缓缓靠过去系了绳。

透透气也好啊,自觉被束缚的乘客纷纷下船去。这个渡口十分热闹,河两岸缠着色彩纷呈的纱灯,怀抱人家高低错落的小楼,又有人来人往的喧闹,各种影子倒映在水中,水晶宫似的。

辞辞正惬意地呼吸,桥上的小童子忽然跑来塞给她一件东西。他笑嘻嘻地,跑跳着隐匿到人群中去了。辞辞云里雾里地接了,低头去看。

借着光亮看清,她的脸色变了变,将那东西胡乱掷在水中,返回去。

半夜又碰见渡口,辞辞照例要下去走动走动。

人若是心存侥幸,同样的事情便会再度发生。这回受委托的是个衣衫破烂的小姑娘。她慌里慌张地把东西塞给她,一瘸一拐地挪到角落里躺下。

辞辞神色复杂地看着手里的东西,一股恨意忽然涌上心头。伪装成客人的侍卫警惕,过来查看她的情况。

辞辞笑笑,只说是被路边的小孩子捉弄了,摊开手,将那东西远远地掷在水里,噗通过后起涟漪。

第一次是小时编织的竹蜻蜓,第二次是河滩捡回来的好看石头。这代表的是青梅竹马的情谊,用这样手段的人是赵俊生无疑。

她一点也不想知道他是为了什么。

再到了有渡口的地方,辞辞干脆不再下船了。陈娘子问起时,她只以天冷或是水深搪塞。

七日之后,安然抵达陵州。

雨雪缠绵,亭台楼阁笼在雾气里,湿冷。

沈家的族人热情地接待了她和陈娘子。故人相见,诉说许多往事。辞辞插不上话,被几个同辈领着看过娘亲从前生活的地方,方才生出几分亲切之感。

散落在外的血裔归来,要择黄道吉日告慰祖宗。三日后天气晴朗,经过沐浴和斋戒,年迈的族长领着她踏进祠堂里。

祠堂里总不见阳光,外人也不配来。辞辞捧起焚香,丝丝缕缕的异样香味窜进她的鼻端。

堂上悬的画像怎么也看不清,她像是瞬间被抽去了骨头,浑身一软栽在蒲团上。

头顶上方传来脚步声,最后望见的是赵俊生的脸。

一片死寂沉沉中,沈氏族长颤颤巍巍道:“俊生啊,记得和余儿说,这是家里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叫他好自为之。啊?”

赵俊生捞起地上的女孩儿,麻利地将她的脸裹进披风里:“我记得了。您多保重。”

老族长唉声叹气了一回,主动吸进迷香,照着计划睡成了人事不知的模样。

……

辞辞昏睡了半日,醒来时身边无人守着,她瞪着眼睛瞧过周围,察觉马车在移动,随身的匕首不见了。

不多时,有人掀帘进来,她慌忙阖上眼睛。

赵俊生静静地在她身边坐了片刻,垂眸:“阿辞,我知道你醒着呢。”

这下辞辞什么也不顾虑了,一骨碌坐起,冷声质问:“你要把我带去哪里?是要带去给沈余么?”

赵俊生“嗯”了一声:“这几日风餐露宿,委屈你了。等到了京城……”

“你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辞辞不留情面地打断他,痛心道,“他究竟是什么人,值得你这样,为他三番五次算计我……”

“我早该明白的,哪能抱有幻想呢。”

“你背地里做这些事,伯父伯母若是知道了……”

她越说越委屈,却还隐忍着不肯流眼泪。

赵俊生一愣,沉默着不应:“你好好休息。”

辞辞冷笑着叫他滚出去,不要再出现。赵俊生进来送食物和水,也被她给扔出去了。她的眼睛红红的,像晚上森林里走动的小兽,泛着不可接近的凶光。

赵俊生无法儿,只能先退出去,放她冷静冷静。

独处时,辞辞将侧帘掀开一条缝向外查看。此行没有走官道,而是专拣偏僻的小路走,应当是想避开探查。

小路走起来艰难又颠簸,特别费功夫。才走了小半日天便全黑了,暂时想不出办法来,她自暴自弃地躺着。后半夜里,迷迷糊糊听见打斗声。

这种程度的打斗声可不一般。她赶紧爬起来查看,不料见到惊险的一幕——同行的几个武师都已死去,两个蒙面人的剑同时指向俊生,眼看就要刺下去。

“别伤他!”辞辞奔出来,继而道,“我跟你们走。”蒙面人听清了她的承诺,手里的动作却不停。

“阮流珠!”她喊。

其中一位果然有了反应。她痛快地除了面巾,动手将同伴的剑挑开。她那同伴极不甘心地收了剑,狠狠地在手下败将的心窝踹了一记。

赵俊生昏死过去前,深深地望了辞辞一眼。

“就这样把他丢在这里,是想他被野兽啃食么?”辞辞跳下马车,费力将俊生拖回马车里,趁机从他那里找出自己的匕首藏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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