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峥嵘(671)

作者:狂风徐徐 阅读记录

“以为孤招揽你们,另有用意?”

“将你们用以死士?”

“或者带着你们造反?”

李善伸了个懒腰,盘着腿坐在竹榻上,笑着说:“孤在长安,得圣人信重,与平阳公主交好,未依附东宫,亦非秦王一脉。”

老者有些愕然,倒不是因为李善透露的这些信息,而是李善说话的方式……有点肆无忌惮啊。

“之前听乐寿县男提及。”老者小心翼翼的说:“殿下为吾等与总管……”

“与陇州总管常达闹了一场,也不是什么大事。”李善很是无所谓的说:“其实孤也清楚,马匹耕田只是个借口……说说吧,到底因为什么?”

老者还沉得住气,何方却有些眼神闪烁。

第七百五十八章 理由(下)

李善在代州、山东可不是高高在上的,很清楚这个时代平民的生活状态与心里活动,换成其他平民,自己给衣给食,还建了宅子,早就感激涕零了……在代州之所以有那么高的威望,很大程度就是来源于此。

但这两千流民不同,他们虽然是流民,但在不久之前,他们依附于兰州长史何潘仁,至少是这个社会的中层人士,不缺吃喝,甚至日子过得很滋润。

他们会感谢李善做的一切,却不会轻易的投靠……在一个多月之后,突然投入李善门下,自然不会仅仅是因为马匹耕田这种事。

看两人不开口,李善失笑道:“难道尔等不准备说个清楚明白?”

“非要等孤询问?”

“那好吧……一个月前被你们遣派偷偷溜走的那个汉子,好像就是今日回来的吧?”

何方脸色大变,而老者似乎并不意外,苦笑道:“殿下好手段。”

“孤心怀仁义,为人称道,却不是个傻子。”李善笑吟吟道:“斥候尾随,却没能跟住,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老者沉默片刻后,再行拜倒,“老夫候晨,上谷候氏出身,不过祖父那一代已然败落,少年时家贫,出塞行商,后为何公打理账目。”

“上谷候氏?”李善眨眨眼,“孤记得天策府中也有一位候氏子弟?”

“三水候氏的侯君集,爵封全椒县子。”候晨脸上笑容愈发苦涩,“三水候氏源自上谷候氏,这位全椒县子少年时性矫饰,好矜夸,玩弓矢而不能成其艺,乃以武勇自称。”

射箭不精却自夸勇武……李善笑了,似乎李世民心腹爱将中,很有些类似的人物呢,除了侯君集之外,还有段志玄。

“全椒县子那一支在北齐、北周历代出仕。”候晨有些无奈,在他看来,侯君集还真没什么能力,但无奈人家父祖辈都是当官的。

侯君集的曾祖侯欣在北魏年间出任秦州刺史,祖父侯植在北周年间堪称名将,爵封肥城郡公,父亲早亡,但母亲出身扶风窦氏,外公窦璨出任前隋京兆郡丞。

听候晨如数家珍的讲述,李善忍不住插口问道:“尔等原先是准备去投靠侯君集?”

“绝无可能。”候晨缓慢而坚决的摇头,“侯君集其人,虽有将才,但性情偏激,不听人言,更难以容人。”

李善有些诧异,他和侯君集没什么来往,但记得这位在原时空中没什么好下场,据说攻破高昌国时候大肆劫掠以至于被李世民责罚,最后卷入了太子李承乾谋反中。

候晨话题一转,轻声道:“已然月许,如何不知殿下之仁义,但如此重恩,吾等如何能安心受之……”

李善有些哭笑不得,难不成是自己施恩太过了?

何方小声说:“两千之众,耗用颇大,若无些许进献,吾等难以安心。”

自己终究是个穿越者啊,还带着后世的某些思维模式……李善差不多弄懂了,在自己的思维中,能占便宜那就要占个够,类似的事自己干得多了,但这个时代的人却很讲究。

也是,李善在代州干了那么多,得民众拥戴……但与此同时,李善也在代州重建折冲府,组建代州军,那些民众大都以府兵的身份参战。

而这两千民众,对自己来说……真的没什么大用啊。

候晨似乎察觉到了李善在想什么,咳嗽两声解释道:“在下经商数十年,足迹遍及关中、河东、陇右,若……”

李善基本上全明白了,啧啧两声道:“果然有些手段……但你要知晓,投入孤王门下,以商贾事赚取的钱财可不是你的。”

投入门下,是个相对来说比较模糊的定义,总的来说,候晨投入门下,李家是要授月俸的,过年过节也是要赏赐的,行商赚取的钱财名义上那都是李家的,候晨能拿多少,完全是看李善愿意赐下多少。

就比如现在的日月潭这个庄子,所有的田地名义上都在李善名下,所有的产出应该都是李善的……只不过他不愿意苛待村民,收取的非常少,这也是他得村民拥戴的一大原因。

不过李善还是有些蒙逼,有这个必要吗?

“那如今……”

“听闻殿下在代州开拓商路,以玉壶春行于塞外。”候晨朗声道:“在下于陇右多有故旧,云州以西、以北诸多部落亦有交情,愿为殿下效劳。”

李善呃了声,感情你是派人出去转了一圈,打通了销售渠道?

几年前杜淹闹了那么一遭,李善将玉壶春秘方送到了杜如晦手中,京中的酒肆也送出去了,据说杜家的生意越做越火红,名气都传到江南、蜀地去了。

李善在代州弄出了个玉壶春,其实是有点坏规矩的……不过他提前与杜如晦通了气,而且确定只会卖到塞外,杜淹那边才没来找事,如果在关中、陇右销售的,只怕有点说不过去。

在心里盘算了下,李善摇摇头,“玉壶春不行,换一个……以后再说吧。”

候晨有些失望,“遵殿下命。”

李善打量着这个老者,一个多月前初见觉得垂垂老矣,后来才发现,也不过五十岁上下,平日里沉默寡言,但向来从容镇定,这会儿却眼神似乎都有些涣散。

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在心里复盘了一遍,李善还是觉得哪儿有些古怪。

觉得无颜凭空受此大恩,所以才会遣派人手打通销售渠道,试图以此回报……说到底,从某种角度来看,还是一次交易。

李善笼络两千流民,也不是想做些什么,只是习惯性的聚拢人手而已,如果要报恩,以后难道还没机会吗?

其他的不说,他们都知晓自己是以战功起家的,他日再赴战场,从近千青壮中挑选人手为亲卫,不就足够了吗?

为什么非要这么急着报答?

李善眯着眼打量着这两人,“还有什么没说?”

“只有这一次……日后不许再提!”

老者有些迟疑,而何方已经拜倒在地,“候公长子被陇右道行军总管淮安王下狱,请殿下援手。”

听到这个回复,李善轻轻松了口气,果然是有原因的啊。

第七百五十九章 礼物

清晨的山谷已然很是喧闹,准备出工的青壮,忙着去洗衣的妇人,孩童们在往来穿梭嬉戏,经过一个多月,瘦骨嶙嶙的流民已经完全大变样了。

李善伸手触摸着路边野草上的露珠,一把将撞过来的半大孩子给捞起来,“摔脏了又要被骂呢。”

险些摔倒的孩子挣脱开又往前奔去,果然被路过的几个妇人骂了几句,一个妇人随手抓住,往屁股蛋上就是狠狠几巴掌。

李善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咧嘴一笑,和自己幼年时候有几分想象呢。

正走近的候晨看到这一幕不禁愣了下,他本是世家子弟,又随何潘仁那么多年,从未见过有如此高位的贵人有如此一幕。

“候公起的这么早?”李善打了个招呼,“待会儿就让人去一趟。”

候晨神色微动,行了一礼,“殿下,淮安王那边……”

“孤与淮安王没什么交情。”李善啧啧道:“其胞弟襄邑王与孤还有些……其实孤倒是无所谓,只是襄邑王不忿而已。”

上一篇:江楼月 下一篇:返回列表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