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峥嵘(697)

作者:狂风徐徐 阅读记录

断后的千余梁军实在是无可奈何,原因很简单,一方面唐骑的冲击力是他们难以比拟的,特别是唐骑每次冲阵前,都是百多具唐弩一起发射,至少几十梁骑落马,唐骑再沿着缺口破阵,大杀一番,再在后继唐军的接应下退下。

另一方面,千余梁军断后,但先期退兵的两千多梁军已经大肆北撤了,完全不管断后的友军。

这种僵持的局势一直持续到黄昏时分,断后的梁军渐渐摁耐不住,渐渐加快了速度,就在华亭县东南侧处,张仲坚精准的选择战机,亲率五百骑破阵,其余的唐军这次没有在外接应,而是发动了一次全面的猛攻。

刘女匿成没想到都已经到了华亭县城外,唐军在这时候发动了总攻,猝不及防下,阵营被唐军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张仲坚率精锐直取中军。

随着刘女匿成的溃逃,断后的千余梁军全面崩盘,而张仲坚、王君昊没有穷追猛打,而是从各个方向将残兵败将向北驱赶,其余的两千余梁军也没了战意……几员梁将都猜测,八成是唐军援军主力赶到了。

反正刘女匿成也不是嫡系,两千多梁军顺势向原州退去,李善下令不得北上追击,转为扫荡周边残敌。

常达、张文禧两人站在已经打开的华亭县城北城门处,都有恍然如梦的感觉。

常达抬头看去,夕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将最后一丝光亮投在一片残尸的战场上……今日正午前,梁军就是在这儿扑城得手,攻陷了华亭,结果连夜都没过,太阳还没落山,华亭已然得以收复了。

这一刻,常达算是彻底的服气了,向着踱步而来的李善拜倒在地,“多谢殿下。”

第七百九十章 几乎完美的结局

自西凉李规、西秦薛举兵败身死之后,陇州已然平静了多年,谁能想得到在统万城苟延残喘的梁师都能攻破三州,兵犯陇州呢?

不过梁军虽然攻陷华亭县,但还没站稳脚跟就灰溜溜的被李善逐走,以至于华亭县受损不大,多少人家免于兵灾,一时间邯郸王的名号被无数人称颂,上至门阀世家,下至普通民众,无不感激涕零。

夜间,已经很疲惫的李善送走了最后一批登门拜谢的访客,苦笑着对张文瓘说:“其实为兄最烦的就是这等应酬。”

张文瓘毕竟出自世家,笑着说:“固原郡内,诸多世家,以皇甫氏为首,怀仁兄后面若总领大军,还需襄助一二。”

李善不吭声了,他没这个打算,但皇甫氏倒是有这个想法。

古之固原郡,大约是现在的原州固原县到华亭县这一带,皇甫氏根基极深,族内屡出英杰,远有东汉末年的凉州三明之一的皇甫规、剿灭黄巾的名将槐里侯皇甫嵩,近有北周名臣长乐县侯皇甫璠。

适才登门拜谢的就是皇甫璠的重孙皇甫黎,其祖父皇甫诞前隋出仕,死于杨谅谋反之乱,其父皇甫无逸是李渊的旧交,从中原入关后得授第一任刑部尚书,爵封滑国公,后来先出任陕东道大行台民部尚书,后以御史大夫巡视蜀地,是名正言顺的秦王一脉。

今年凌敬为后来计,几次或明或暗的提醒李善,别把天策府里的名臣名将都得罪干净了……因为段志玄一事,当年与李善交好的秦王府子弟中好几位如今都不太来往了,据说程咬金、尉迟恭对自己还挺不爽的。

就算是知道内情的那几位中,杜如晦对自己不冷不热,京兆杜氏与自己还有恩怨,长孙无忌那个老银货和自己一向合不来,李善也琢磨着要在天策府内结交些人脉。

之前常达、张文瓘介绍后,李善觉得皇甫无逸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去年末今年初秦王府与东宫争夺蜀地,出任益州都督的驸马都尉纪国公段纶被举告谋反,虽然没什么证据但也被调回了长安,秦王随即将御史大夫皇甫无逸调任益州大都督府长史,以增强对益州道的控制力。

此次梁军攻破原州,围困固原,皇甫黎率族人南下陇州,驻足华亭,李善这是送上了一份大人情……正在想着呢,外头亲卫来报,常达、张文禧过来了。

“殿下,伤员均已安置妥当,两军尸首捡放,已遣派人手赶制木棺。”张文瓘仔仔细细的禀报了一遍,“安抚城内民众,多有百姓将食物送至军中。”

李善笑吟吟道:“可谓箪食壶浆。”

张文瓘却嘿然笑着说:“怀仁此喻不太妥当呢。”

李善心里登时一个咯噔,很多成语在后世的涵义与出处是不同的,八成是自己闹笑话了。

“住嘴!”张文禧斥责了句,才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岂有它哉?避水火也。”

“华亭失陷,百姓沦入水火,殿下率数百亲卫而至,先败梁军而后收复华亭,民众箪食壶浆,正是避水火也!”

常达点头赞同道:“听闻梁师都驱使胡人,三州民众如陷水火,当翘首以盼邯郸王。”

在常达看来,李善此战力挫梁军,自身又是当世名将,按道理来说,是接下来总领大军的不二人选。

听了这话,李善摸了摸鼻子,“说来也奇怪的很,陛下如今就在仁寿宫,为何尚未指派主将……”

梁军攻打华亭已经三日了,攻破灵州都五六日了,这么长的时间,李渊居然还没指派总领大军的主将,这实在让李善诧异。

张文禧隐隐有些猜测却没开口,张文瓘却无所谓,开口就说:“为了灵州道行军总管,太子秦王都争了几个月,如今襄邑王败北,不知生死,只怕陛下也为难的很呢。”

李善微微颔首,他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李建成举荐的李神符,李渊指派的段德操这次一败涂地,估摸着李渊为难的很,要不要放出秦王这头自己都控制不住的猛虎呢?

“不过怀仁兄估摸着难为主将。”

张文瓘突然补充的这句话让常达、张文禧都是一愣,李善偏头瞪了好友一眼,这厮性情跳脱也就罢了,嘴巴还挺碎的。

常达正色道:“今日一战,殿下举重若轻,败敌逐敌,收复华亭,难道陛下会视而不见?”

顿了顿,常达补充道:“如今局势……当殿下领军最为妥当。”

言下之意是,东宫与秦王府争执不下,李善正好两边不靠,最是合适。

李善犹豫了会儿才苦笑解释道:“梁师都击破灵州已有多日,只怕颇有旧交来访。”

“怀仁兄这话说的颇为委婉。”张文瓘噗嗤一笑,板着手指头数着,“颉利可汗肯定是第一个,阿史那·社尔恨怀仁兄入骨,就算是突利可汗……听闻此人以他日必斩怀仁兄头颅为名招揽族人、部落?”

“虽然如今五原郡内乱,但若听闻梁师都破三州,怀仁兄领军,只怕会前嫌尽弃……”

李善讪笑了几声,“常公、文禧兄,年轻孟浪,年轻孟浪……”

这两位反应过来后都无语了,有这样的故交,还真不能做主将呢。

又聊了几句,几人起身告辞,李善送至门口,眼神示意常达留步,轻声道:“常公,如今虽梁军退却,但毕竟新败,华亭尚需弥补兵力……”

常达立即道:“在下立即手书,连夜送去汧源,命长史杨则率兵来援。”

华亭失而复得,梁军远遁,杨则也没有必要谨慎的守在汧源县严阵以待了。

离去的常达心里大大松了口气,如今这位陇州总管已然与当年的刘世让一样心悦诚服了,但之前在北城门外下拜道谢,李善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只不阴不阳的说了句……常公不因活命而谢,因孤逐敌而拜,忠节乃现。

但刚才邯郸王如此礼遇,甚至还刻意让张家兄弟先行离开才提起此事……这让常达放下心来,心想这位青年郡王果如传闻,战阵犀利,但平日儒雅温和,怀仁举义。

常达感慨的同时也在心里琢磨,要不要去一封信给族弟常何……这次的人情实在太大了,往大里说,反败为胜还是小事,但如果梁军攻破陇州,有可能会威胁到还在仁寿宫避暑的陛下,往小里说,也是救命之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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