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人毒[重生](8)

可这一等一的幸事摆在眼前,白昙心中却滋味复杂。

记起昨夜之梦,他又羞又怒,一腔恶心郁火无从发泄。

这喜事,简直仿如那死去之人对他的捉弄。人都死了,还能如何?

要他变得不像个男人的是他,让他变成男人的也是他。

此般模样皆落在巫阎浮眼里,竟令他感到似被猫爪挠了一挠,心痒难耐。

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最有意思的不就是这老鼠以为自己是猫么?

白昙正胡思乱想之际,忽觉小腿一凉,不由打了个激灵。精瘦无力的手搭到他的膝盖上,药人竟支起身子,似乎想爬到他身上来。

他立时捏住他脖子:“你做什么?”

“让卑奴……让卑奴服侍教主。”

“滚!”白昙一巴掌就将他掀下床去。

“你以为“明妃”是谁都当得么?废物。”扯起内袍,将裸露的一边肩头掩住,白昙慵然起身,摇响榻边铜铃,召来扈从。

药人双臂发抖,半死不活的伏在地上:“卑奴不敢。”

白昙心知他汲取了鬼藤药力,无论如何折腾也死不了,便也不去管他,蔑笑一声,拂袖而去。他背过身去,褪去衣衫浸入浴池里,未看见那形容凄惨的人低着头,用手背擦了擦唇边一缕血丝。

废物……么?

换上一身干净内袍,白昙坐到镜前,由因陀为自己穿上教主行装。

西夜王御赐的摩羯冠落在头顶,霸气威仪,绣有金翅鸟纹路的玄色羽袍披到身上,便如羽翼加身,神秘飘逸,不似凡人,随时可以一纵身飞入天穹。若戴上那为国师特制的祭神面具,活脱脱就是一个巫阎浮再世,只怕是进入西夜王宫参拜当今的新王也不会被察觉。

“教主,这个……要戴么?”见白昙脸色愈发不好,因陀惶然地问。

西夜国与浮屠教自古以来政教一体,教主即国师,每任教主衣物都是宫中工匠精心织作,新教主继位也需觐见国王,而白昙这名不正言不顺的杀人夺位,自然是没有专人为其制作新装的。

是了,终究都是死人遗物,穿着怎能舒心?

面具呈到面前,镜中人一双凤眼微凛,将它拿起,覆在了脸上。抬起眼去,白玉面具宛如活物,变幻出那人相貌,将他骇得呼吸一凝。

眨眼再看,又似仅仅是幻觉。不过白昙清楚,这并非幻觉。

此面具名曰“无相”,可依据使用之人所思化出另一人的样貌。

而他刚才所见,无非便是所谓……

魔由心生。

忙取下面具,不敢再看,忽听门外传来一声低唤:“教主,无障求见。”

想来是教内重要人物已被昭来,白昙整了整衣衫,持起弑月钩,瞟了一眼趴在地上喘息的药人,发觉他身上鬼藤渐失颜色,根根卷曲,有枯萎脱落之兆,不觉一惊,将人抱将起来,放进了一池寒水内。

刚一触水,一只手臂蟒蛇般缠住他的脖子,怀里药人仰头埋到他颈窝,似惬意至极,发出一声叹息。

湿冷黏稠的一缕气息掠过耳根,竟令旧疤袭来一丝刺痛。

白昙突地有些心慌,伸手撑住池边岩石才未跌进池内。

巫阎浮却得寸进尺,又伸手搂住白昙腰身,凑到他耳边发出一声低吟:“主人,可要当心……”

他虽有意作弄他,这句告诫却是真的。

白昙定了定神,忽而想起鬼藤是通达冥界之物,在教内进行祭祀时常用来占卜通灵,这药人说不定也怀有通灵预知之能。

他问:“此话怎讲?”

“主人的身体不好,我的身体一日却只需浸水一次。我是一剂良药,主人要常备在身才是。”

这话说的痴诚,不似心智正常的人。白昙哼笑,倒是体贴入微,可偏偏是个药奴。他站起身,将药人的一只手握住,一并扯出池外。

他推开门去,门前离无障看见他这身行装,神色微地一怔。

玄色羽袍逶迤曳地,全然没过了双足,愈发显得眼前人身形娇小。

恍惚间,还是十年前被巫阎浮牵着手带进来的那个孩子。

可怎会还是呢?

这么一念闪过,人已至身前,他立时伏下身,与十罗刹齐齐拜倒。

“恭迎教主出关。”

烈日当空,寒风凛冽,旌旗猎猎飞舞。

缓步走下阶梯的人一拂袖摆,如金翅鸟展翅,熠熠生辉,风光无限,复又倨傲地巡视了一番众人的后脑勺。

“起身罢。”

“教主请。”离无障应声站起,掀开车舆前的帘帐,臂上却在这时突地鼓起一长条,在袖子里诡异扭动起来,想掩饰却已来不及。白昙见状,伸手一捏,便觉一个类蛇的活物迅速钻到了袖口,跟着眼前就闪过一道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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