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片马(35)

侍妆泪汪汪地回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踉跄走到小女儿面前,一把抱住她,放声大哭道:「清韵啊,娘对不起你,娘对不起你啊!你哥哥耀祖他、他作孽哟!」

看一向坚强的二娘如此伤心,守根简直恨不得把耀祖抓来狠狠地用扫帚抽他一顿。

待二娘情绪平定一点后,守根示意中元把母亲和二娘及哭累的小妹一起送回房,空荡荡的堂屋只剩下他一人。

慢慢地在椅子上落座,守根呆呆地望著堂屋的青石板,……怎么办?

外面,大雨倾盆而下。

第二天天没亮,守根就冒雨带著中元写好的状子直奔衙门。状子递进去了,可就这样,如同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守根恳求见老父一面,从早上求到中午,说破了嘴皮衙役们也只是摇头。说是何爹涉嫌放走自己行凶的儿子,不能放也不让人见,除非何耀祖出面。

有那认识守根的,悄悄告诉他,高家为此事付了大笔银子,铁定了心要抓住耀祖。现在想要何父出狱,一个字:难!说完,就进去把衙门大门关上了。

「开门!把我爹放出来!把我爹放出来——!你们为什么收了保不放人!冤枉啊!青天大老爷,我们何家冤枉啊——!」

时间已经过午。路过的人偶尔会看他两眼,却没人上来多问。

前后不过两天时间,何家三子欠债杀人逃跑的事已经传遍这座边城。

有的人纯粹怕惹事上身,要知道高剥皮一家人可不好惹。

有的人不看人笑话就不错,哪会管别人闲事。

就算有那有心想帮的,上有官、下有匪,想管也不敢管啊。

守根叫得声嘶力竭,可此时的衙门口别说人影,就是狗影也不见一条。

担心,焦急,愤慨,不管三七二十一,湿透了也冷透了的守根拿起衙门门口的鼓槌就往皮鼓上擂。

「咚咚咚!咚咚咚!」

「咿呀」,衙门大门拉开了一条缝。

「守根,你想死了啊!竟然敢击鼓鸣冤?你疯了是不是?」

上午告诉守根内幕的衙役急得从门中闪出,一把夺下守根手中鼓槌,骂道:「你想死也别连累我,今天是我轮勤,到时候县太爷问我外面是谁击鼓鸣冤,你要我怎么跟他说?」

「王兄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交了银子就能把我爹放出来吗?怎么银子交进去了,连人都不让见一面?」守根简直像看到救命稻草一般,拉著王姓衙役不停追问。

王姓衙役看守根著实可怜,四周瞄看一番,凑过去,低声道:「我跟你说呀,这事麻烦大了。」

「怎么麻烦大了?」守根告诉自己不要急,一定要沉住气。

「我听说有人跟县太爷发话了……」

「什么话?你倒是说呀!」

「说是何梦涛不能放,除非拿何耀祖来换。你明白了没?就是一命换一命!明白了就快回去吧,别在这闹了,如果你也搭进去了,你想想你那一大家子要怎么办?」

守根站在大雨中,看著紧闭的衙门,握紧双拳。

高大的男人站在巷角的阴影处,默默注视著那站在雨中似已忘记寒冷的黑瘦男子。

「你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肯来求我……」男人很是不高兴地皱眉喃声道。

站了一会儿,守根也不知想通了还是怎么的,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转头走了。

整整两天,守根到处奔波,求爹爹拜奶奶,家中能变卖的都变卖了也没能见到老父一面。

耀祖更像是从人间消失了一样,无影无踪,根本打听不到他的消息。

「大哥,去求求三刀哥吧。三刀哥一定有办法的,大哥,呜呜!」小妹清韵拉著他不停哭泣。

三刀?大哥难道没有去找他?老二中元抬起头。

「根子,没有办法了吗?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何姚氏脸色悲伤,满脸绝望。

二娘侍妆短短几天已经自责得骨瘦神消,连看大儿子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一面是不知老父在牢狱中如何的心焦,一面是家中母亲们的日夜哭泣,再看看宛如失了希望郁郁不得志的二弟,还有失了天真笑容的幼妹,守根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你到底在坚持什么?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

你明明知道有谁能帮助你,你明明知道只要那个人肯出面,也许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为什么还要犹豫?就为了你可悲的自尊?

何守根,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娘,二娘,我再去找人想想办法,你们不要急。」守根咬牙说出了这句话。

站在这离知县官衙不远的院子后门,守根不容自己有踌躇的工夫,一跺脚,抬手敲响门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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