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奴(12)

身边只有个哑侍卫,凡事出不上主意,李庆成颠来倒去地筹划半晌,毫无头绪,只得先走一步算一步。

若换了寻常人,当是避过风头,远归山林,与这名哑仆终了此生方是上道。

但李庆成隐隐约约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他的心底有一个声音在说:不能放弃。他与鹰奴约好兄弟相称,出门在外唤他作“鹰哥”。从娥娘处得了点本钱,听到匈奴进犯的战乱消息,打算先往北境看看再说。

如何把这点本钱在前线不断倒腾,完成复族的第一步积累,李庆成隐约还有点担忧。毕竟他不管如何回忆,都没有半点做生意的经验,然而事已到了眼前,现在不去,一辈子也别想去。

于是他打点行装,在西川传来第二份沦陷的军报时,带上鹰奴前往枫山。

所幸他的哑仆身手了得,也并不哑,但开口的时间极少,除了太沉默之外,大小事宜从未悖过李庆成的决断。

第5章 蝴蝶痕 …

风雪封江,西川路远,一骑踏雪,千山如黛。

入冬暴风雪迟迟不来,一来便是席天卷地的万里冰封,枫山距西川沿路,只有从北疆域拖家带口来中原避难的百姓与小股逃兵,不见北上难民。

李庆成将养好后已是腊月间,怀揣百两银,身带哑侍卫,迎雪北上。他在西川娥娘药堂处开出方子,前往距枫山六百里路远的汀州,配了四车共三千盒狗油,雇了辆车,避过沿路哨岗,前往枫山。

销骨河犹如万尸冢,河水南下,绕过枫山往西川盆地去,沿河走,两岸俱是卷天大雪,行行停停,战事已暂止歇,再朝北便是前线。

军事重地郎桓城外的七十里地,有一座死寂的城市。

城墙乌黑,已被烧得几近全毁,城外一座兵营,乃是虞国增兵抵达时前期落脚之处。

山下满是飞烟,雪小了些许,李庆成站在兵道出口朝下眺望,偌大一阵城,唯剩北风猎猎,雪花纷飞,竟不闻人声,仿佛在不久前已被匈奴一把火烧毁全城。

兵营被摧得破破烂烂,他吩咐道:“鹰哥,你在这里守着货,我下去看看。”

李庆成小心下去,张慕侧身一滑,扬起雪屑,循着山坡也滑了下来。

李庆成也不赶他,穿过焦黑尸体一路进了兵营。

“他们被偷袭了。”李庆成躬身检视一具尸身:“匈奴人做的?”

张慕蹲下,手指拨开一名士兵的铠甲,弯刀把铁甲砍出一道裂口,带着被灼焦黑的伤口与内脏。

“昨天夜里的事。”张慕不动声色道。

一杆“方”字的战旗仍未倒,在冷风中猎猎飞扬。张慕仰头看着那杆战旗,李庆成转身搜检士兵的甲胄,取了几副腰牌,用残破的披风裹起。

“鹰哥把旗拔了,咱们带着货上郎桓城去。”李庆成道:“时机正好。”

张慕道:“慢。”

他俯身把耳朵贴在地面,听到远处传来混乱的马蹄声,神色凝重,李庆成莫名其妙,也趴了下来,与张慕面对面。

张慕脸色微红,李庆成立即起身道:“那边还有人在交战?”

二人翻身上马,循销骨河的冰面驰过,前往山丘的另一头。

平原上展开一场激烈的混战,匈奴骑兵小股突击,把虞国军打成一盘散沙,山下的小黑点开始四散奔逃。

李庆成赶上了激战结束的尾声,匈奴人获得了全面胜利,所有分头突袭部队汇集,开始排山倒海般大屠杀。

数次反复冲杀下,威势震天,李庆成心知以他们主仆二人之力,万万无法在这千军万马中扭转战局,只得静观其变。

“你看那里,鹰哥。”李庆成微一示意。

最后一个小队赫然有近百人,将领仓皇败逃,唯剩几名兵士苦苦支撑殿后。

“拦我者死——!”一声爆喝,只见远方有名寻常士兵双臂各挟一杆长枪,舞开时如气贯长虹,将匈奴骑兵连人带马,挑得飞出战阵。

李庆成不由得为之心惊,此人天生膂力极强,怎会只是一名普通兵士?

张慕似有点动容,只见匈奴人已开始清剿战场,那士兵多半无幸,李庆成道:“能救么?”

张慕生硬地说:“能。”

李庆成道:“这等勇士,若死在匈奴人围剿之下……”

张慕反手拔出背后大刀,朗声长啸。

未等李庆成晓以国家大义,张慕已如雪中灰枭,扑向山下!

那一幕来得太过震撼,以至李庆成毕生难以忘记张慕的武技。

纵是多年后唐鸿一夫当关,斜持翻海戟,泣血泉前单骑孤马拦住十万匈奴铁骑去路;或是方青余扯开破月神弓,一箭诛杀千步外封禅台上天子;又或是张慕月夜引刀长啸,百万雄师驻马玉璧关前,一刀将匈奴王连人带马劈成两半……大战近百,小战逾千,所有战局都不及今日观战时的感受来得更突然,更炽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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