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的位置离台灯有点距离，灯光鞭长莫及，仍由他的脸浸在黑暗里，刻满了模糊的落寞。

蒂莫西劝慰他：“樟树也遭虫蛀，何况偌大的教廷？您补救得很好。”

教宗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身体不自在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喃喃道：“不，是你做得好。不过，”他猛地提高了音量，“你确定抓出了教廷里的所有逆九会成员吗？或许有名单之外的漏网之鱼……他们勾结黑巫师残害教徒，盗窃圣水，在圣教堂设置禁制阻止圣迹降临……”他痛心疾首地数落出十数件恶行，身体因激动而剧烈地摇晃，杯中的水泼了出来，洒在袖子上，他却毫无所觉，痛苦地喊着，“神不会宽恕我的无能！我必将因失察而下地狱！”

尽管蒂莫西大多数时候都觉得这位教宗的确无能，却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只好说：“瑕不掩瑜。您的光辉让这些错处微不可见。”

教宗紧张地看着他的眼睛：“是吗？这是天使亲口对你说的吗？”

蒂莫西语塞。教廷被逆九会势力渗透，几代教宗都在加冕典礼上服下巫毒，加上圣水被盗，教廷与天堂的联系越来越少，几代教宗都以为神厌弃了自己而惶恐不已，又怕消息公布之后，会失去教徒的信仰，让血族等宿敌有机可乘，一直煞费苦心地保守这个秘密。直到几个月前，他们收到逆九会的名单，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调查了名单上的人，却查出了惊天大案！

等他们将圣教堂中阻断与天堂感应的禁制全部去除之后，教宗、蒂莫西等高阶神职人员都得到了天使托梦。许是蒂莫西还没有接受加冕仪式，也没有服下巫毒，被天使选为教廷与天堂的联络员，这本是教宗的殊荣。教宗知道此事后，一蹶不振，至今没有从打击中走出来。

虽然名义上教宗依旧是教廷的最高领袖，但现在教廷大权已经完全落在蒂莫西的手中了。

即使如此，蒂莫西对教宗的尊敬一如既往，绞尽脑汁地想出了保全教宗颜面又不算撒谎的答案：“天使非常体谅您，也对教廷在人间的发展表示满意。”天使的确夸赞过教廷的规模，也顺着他的话说过当教宗不容易，所以他并没有撒谎。

教宗闻言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蒂莫西看着他的黑眼圈，温声道：“您需要好好地休息。”

“还没有到时候。”教宗站起来，“新教最近还在蹦跶吗？”

那些逆九会成员被查出来之后，蒂莫西都冠以渎神之罪。由于牵扯的人员太广，不少涉事人员的身份极高，包括了一名教宗候选人，因此造成极大影响。其他教派闻讯后，纷纷指责中央教廷督察不严，想借此动摇教廷神在人界代言人的地位，新教是其中闹得最欢的一个。

蒂莫西道：“请不要担心，天使站在我们这一边。”

教宗点头：“那安斯比利斯呢？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蒂莫西道：“威逼利诱对安斯比利斯毫无作用，他软硬不吃。他唯一的弱点是欧西亚，我想从这里入手。”

教宗道：“抓住欧西亚？他是四代血族，除非天使出手。”

蒂莫西微笑道：“不，我想用更温和的办法。”

“温和的？”

“动之以情。”

“……”教宗发现自己大多数时候都不知道蒂莫西的脑袋在想什么。

蒂莫西也没指望他明白：“您该回去休息了。”

教宗看着他，幽幽地说：“我想和你谈谈心。”

“您的精神很不好，正事可以明天再谈。”蒂莫西婉拒。

教宗道：“我要谈的不是正事。”

“好吧，您想说什么？”

教宗哭丧着脸：“天使不要我了……”

蒂莫西：“……”将教宗从房间里丢出去算是什么罪来着？

虽然蒂莫西派昆廷监视欧西亚和安斯比利斯，但被监管的人丝毫没有感受到压力，依旧过着甜甜蜜蜜的小日子。不过私底下安斯比利斯特意让梅西翁出去打听教廷的消息。教廷对他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强硬，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他想知道原因。

原因很快回来了——教廷出现大批叛徒，受到各方的舆论谴责。

欧西亚道：“教廷出现叛徒？他们一定很久没有加工资了。”

安斯比利斯道：“是逆九会的人。”

欧西亚惊讶：“你怎么知道？”

安斯比利斯道：“我还干掉过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