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59)

郭长城以为她会说出“家”或者“家乡”之类的字眼,可是汪徵顿了顿,好一会,才转向赵云澜,大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说:“那是我埋骨的地方。”

这句话成功地给办公室带来了一股小阴风。

“赵处,我想请个假。”汪徵用她那种特有的、飘渺却平板的声音说,“我想入土为安。”

赵云澜皱皱眉,摸出根烟:“你……”

汪徵往后一样,面无表情地说:“不要让我吸二手烟。”

赵云澜:“……你只是个鬼好吗汪徵女士,不会得肺炎的。”

汪徵认认真真地说:“鬼也闻得到烟火味,你再这么下去,迟早会变成一根人形蚊香。”

赵云澜闷闷地把打火机又塞回兜里:“你入了镇魂令,都算是永不超生了,入土也安不了,何必呢?再说你们那不是不兴土葬吗?”

汪徵不言语,只是低着头,过了一会,又重复了一遍:“我想回家。”

赵云澜叹了口气:“就算你想回家,那你打算怎么去?”

汪徵:“还没想好。”

“你难道准备在青天白日下想?”赵云澜没好气地问。

汪徵不说话了。

赵云澜刚想说话,忽然手机响了,他出门接了个电话,等再回来,脸上带上了憋都憋不住的坏笑。

他干咳一声,抬起自己的表,对汪徵说:“这样,你先进来躲一躲,晚上我再把你放出来,我想个办法……到时候跟你一起过去。”

汪徵来不及废话,立刻化成一缕白烟,眨眼间就钻进了他的表盘里。

其他人却全都惊诧了。

楚恕之问:“赵处,你懒得像什么一样,出差从来都派别人去,什么东西能劳动你移驾大西北了?”

赵云澜:“滚蛋,我是身先士卒。”

林静说:“阿弥陀佛,我看你是无利不起早。”

赵云澜看起来还打算说点什么,可他实在日理万机,这么一会的工夫,电话又响了,他皱着眉摸出手机,瞪了这些胆大包天要造反的下属一眼,转身往外走去,在电话接通的一瞬间,脸上本能地露出了一个春光灿烂的笑容:“喂,哎,姐夫啊……咳,说什么呢?你别跟我客气啊,有姐夫跟自己小舅子客气的么?”

祝红呆呆地叼着包子,看着他招摇而去的背影,奇怪地问:“哪来的‘姐夫’?他什么时候又有个姐夫了?”

“那是宋部长。”大庆跳上桌子,就着肉味东闻西闻。

祝红:“哪个宋部长?”

“光明路这片不是给规划成商业街了么,咱们最近一两年可能要搬家,他看上了一处独门独户的小四合院,在市中心,紧邻大学城,闹中取静,现在正寻摸着走关系呢。”大庆舔了舔爪子,以一种超脱一般猫咪的八卦之心为她科普。

祝红不耻下问:“那那个宋部长怎么成他姐夫了?他连姐都没有。”

大庆从鼻子里喷了一下:“谁知道,反正十几顿酒喝过来,他就算没姐,也多了一大帮姐夫。”

沈巍讲完早晨的课,学生们开始陆陆续续地往外走,他站在讲台上收拾着桌上的教案。

教室外的阳光打进来,晃了一下他的眼,沈巍手上的动作一顿,低下头,就看见一股金线从窗外不知什么地方“勾”进来,一直缠住了他颈上的吊坠。

沈巍伸手想把那团线拉下来,可是手指径直穿了过去,金线就像是有生命一样,慢慢地分出很多股,缠上他的手指、身体、脖颈上。

沈巍闭了闭眼,再睁开,面前什么都没有了。

他忍不住伸手握住那团光芒四射的小球,心里明白,见了那人一面,以后恐怕就躲不开对方了。

赵云澜温暖的手几乎让他心乱如麻,一天过去了,他手背上似乎还残留着那时的温度,那么烫,那么灼人。

还是……先躲他一阵子吧。

赵云澜早晨就跑出去了,一整天没人影,直到晚上快下班,才一个电话打到了办公室,此时,林静和祝红已经在领导带头缺勤的情况下翘班跑了,大庆趴在一台电脑的主机散热口后面,睡得人事不知,楚恕之依然板着那张棺材脸,旁若无人地乒乒乓乓扫雷。

郭长城只好自己接了电话:“喂?”

“小郭?”赵云澜问,“忙么,不忙帮我做件事。”

郭长城:“好,您说。”

“明鉴——哦,就我那块表,里面煞气太重,汪徵不能久待,过两天我要想办法带她走,得找个别的东西当载体,你上网给我买一个人形的娃娃,最好大一点,得能站起来、能动就更合适了,找同城的店,跟他们说急用,让他们明天就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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