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爻(191)

转眼间,唐轸的黑幡被撕开了一条口子,之前城墙上抱琵琶的欢喜宗主亲自率众追了出来,却在距程潜几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此处已经出了魔城,没了城中种种光怪陆离的魔器陷阱做依仗,这欢喜宗主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激愤之下冲动而出。

除非真是天纵奇才,否则耽于邪魔外道的,真与人硬拼起实力,仿佛总会有些底气不足。

程潜孤身一人御剑悬空,半旧的袍袖翻飞起落,像是随时能乘风归去,然而不知为什么,没有人敢靠近他三丈以内,南天上一阵让人窒息的诡异沉默弥漫开来。

欢喜宗的宗主扫了一眼庄南西等人逃窜的方向,谨慎地开口问道:“敢问尊驾与我派究竟有什么仇怨?为何平白无故欺到我昭阳城头上?”

这魔头真不见外,转眼居然已经将昭阳城当成了他们家的。

“本来是没有的,我也不是什么除魔卫道的圣人,只是……”程潜盯着那欢喜宗宗主手中的琵琶,说话间,缓缓拉出了霜刃,寒铁摩擦剑鞘发出刺耳的尖鸣,他突然冷冷地一笑,“你好大的胆子,敢用那腌臜魔物化成本门掌门的模样!”

下一刻,那霜刃暴怒而出,程潜在魔城中压抑的境界和威压终于不加掩饰地露出了凛冽的獠牙——

欢喜宗主大惊,十指蓦地一抓琵琶弦,“嘡”一声琴弦齐断,声如洪钟似的冲向程潜,同时,那宗主一击发出,转身就跑,丝毫不顾念手下死活。

可惜他并没能跑远。

自身后被一箭穿心的时候,他听见对方低低地声音:“你最好记住这一剑和我的忠告,下辈子犯别人的忌讳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么多命!”

第69章

程潜宰了人,却依然是如鲠在喉,心绪难平,怎么想怎么糟心。

其实真至于么?他自己对大师兄其实也是从早编排到晚,未见得有几分尊重,但他就是难以释怀,无因无由地好像被人踩了尾巴拔了逆鳞。

程潜甚至还因此连带着迁怒起了韩渊——他这么多年都和什么货色混在一起?

那天那巴掌真是扇得轻了。

程潜知道唐轸拿到冰心火后肯定不会等他,也便没有停留,心情恶劣地甩开南疆魔修,一路漫无边际地离开了这是非之地。然而走归走,他却一时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按理,这边的事情也办完了,他该往北去追大师兄他们,可程潜莫名地有点不想面对严争鸣。

好在,这天好像是刚一瞌睡就有人给送枕头,程潜才行至南疆外围,便碰上了等候多时的庄南西。

庄南西已经遣走同门,孤身一人地在这里等候他多时了,一见程潜,他立刻迎了上来,施礼道:“程前辈!多谢前辈援手,要不然我们可都要折在这里了。”

此人机灵得很,也有些本事,程潜对他印象还不错,便摆摆手道:“不用那么客气,我也不是什么前辈,凑巧经过,举手之劳而已。”

庄南西怔了怔,说道:“那前辈孤身闯入昭阳城,只是为了城中那块寒冰石而来么?”

程潜不知道他为何有此一问,也没有纠正他的错误,说道:“不错,怎么?”

庄南西有些急迫,说道:“前几日我们中了魔修的圈套,有一位同门师妹侥幸逃脱,我见了前辈,本以为是她请来的援手……”

程潜说道:“你同门师妹难道没有联系师门的办法,会从路上随便拉一个陌生人来救你们?”

庄南西被他噎了一下,只好苦笑道:“这……其实师妹只是个叫法,她本是……我一个萍水相逢的朋友……嗯,我原想着前辈或许见过她。”

程潜其实只是随口一问,并不真感兴趣,便道:“你是为了她专程在这等我的?什么模样?”

庄南西忙冲着他长篇大论地描述了一番,用词无不含蓄美好,程潜遭到了“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一番洗礼,除了此人是个漂亮姑娘以外,全然没听出一句有用的,便脱口道:“是情人吧?”

庄南西:“……”

他没料到有人这样直白,讷讷地看了程潜一眼,自耳根往下蔓起一片血色,庄南西的眼神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有些过于灵动了,总仿佛会说话一样,目光一流转,喜怒哀乐全都藏在其中。

程潜却暗自皱了皱眉,不由得联想起昭阳城中魔修们的丑态,心道:“不好好修行,尽搞些荒唐事,这也能算是名门之后?看来还不如青龙岛上那群披麻戴孝的呢,起码人家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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