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爻(197)

这番宽宏大量的说辞话音未落,程潜就感觉到一股他前所未见的雄浑真元当空压了下来,力道拿捏得很是微妙——不见得压死他,却也非得叫他跪一跪,吐口血不可。

程潜自觉自己已经礼数周全,没料到世间还真有倚老卖老、给脸不要脸的人。

他当即闪也不闪,将这一下硬抗了下来。

两人真元当空相撞,虽都没尽全力,周围却仍起了一圈飞沙走石。

大长老的脸有多酸、人有多不讲理,庄南西是知道的,这一下程潜要是挨实在了,受点不轻不重的伤,此事可能也就算了,可他竟不买账。

庄南西心中立刻暗叫一声糟糕。

果然,大长老遭人反击,气疯了,怒极反笑道:“好小子,我看你狂到何时!”

他深吸一口气,当即再不留手,要全力给程潜点真颜色看看。

庄南西惊叫道:“前辈!”

程潜一辈子会退会让,可就是不知何为“被迫退让”,霜刃“嗡”一声盘旋而上,两人的真元再次硬碰硬。

这一回可是动了真章,周围一圈修士,连带着庄南西在内,全都遭了殃。

只见那地面剧震,开裂出了一里见方的裂口,裂口中松软的泥土顷刻间结满了冰,本来欣欣向荣的草叶顿如碧玉遍染霜边。

南疆秋日也不去的酷暑骤然偃旗息鼓,此地仿佛被人为地开辟了一个极北冰原。

幸而庄南西机灵,眼见不对,已经先一步将自己体内真元都调动了起来。

然而饶是这样,他整个人依然是胸口巨震,被怒吼的寒风压得抬不起头来,仿佛遭遇一场天灾。

大长老与程潜各自退了三四丈来远,程潜的脸仿佛比地上的霜雪还白,大长老却更要狼狈,他突然弯下腰,以袖掩面,竟呛咳出血,两鬓一瞬间好似被刷了一层霜,竟是受伤不轻!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震惊了。

庄南西先前只当程潜刚入元神,即便见他剑招强横,也只以为他是个剑修……谁知他竟能与大长老平分秋色,还似乎略胜一筹!

这得是什么样的境界?

程潜的境界却远没有他想象得那么高,这一回完全相当于作弊。

程潜一时冲动与对方拼真元,甫一接触,就知道自己托大了——像大长老这种级别的顶尖大能对付他,完全说得上是以大欺小,那老东西真元之深厚是程潜难以想象的,就在他以为自己这回不死也重伤的时候,忽然,身后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大长老的真元威压担去了不少。

程潜先是吃了一惊,随即,他脑后一轻,满头长发蓦地散开,程潜似有所觉,一把接住断裂的白缎发带,稍微一探查,果然捕捉到了其中一点快要散去的傀儡符气息。

原来是这东西替他扛了一小半真元,救了他一命。

程潜暗道一声侥幸,指尖摩挲着断开的发带,不用细想也知道此物是谁给他戴上的,程潜心里蓦地软了下去,想道:“严娘娘好多事。”

可是随即,他又是一皱眉,心道:“不好,这上面符咒一断,他那里必定有感应,我岂不是又让他着急了?”

这么一想,程潜忽然又有点心浮气躁,寻思起自己该如何尽快脱身。

“大长老!”几个见机快的玄武堂修士连滚带爬地冲了上去,争先恐后地去献个殷勤,想上前搀扶一把,没料到这回马屁拍在了马腿上。

大长老怒喝道:“滚!”

他猛地一甩袖子,竟是敌我不辨,将自己一伙狗腿子全部扇了出去。

大长老已经多年未有敌手,万万不肯相信这毛头小子修为会在他之上,一时间怒火攻心,险些走火入魔。他自忖天资已经是人间凤毛麟角、出类拔萃,这千年来更是苦修不辍,寒来暑往,从未有一日一时懈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修士能一掌将他震伤?

那绝不可能!

除非此人练过什么邪魔外道的功法!

大长老怒喝道:“哪里来的魔头,以为你隐去身上血气就能浑水摸鱼了么?”

远远躲在一旁的矮胖修士见风向突变,忙趁机煽风点火道:“我早就说他可疑,大长老,那南疆魔龙肯定与他脱不开关系!”

程潜总算知道了什么叫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本就不是良善讲理的人,之前也就是为了门派才不肯得罪玄武堂,此时勉强压抑的火气终于冲上了嗓子眼。

程潜冷笑道:“好一个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不知道贵派门口那长尾巴的王八精还看不看得出自己是黑是白!”

大长老怒喝道:“布阵!拿下此人,看他到锁仙台上还逞什么伶牙俐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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