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爻(242)

严争鸣:“……”

这惊吓来得太惊心动魄,连兴风作浪的心魔仿佛都不得不退避三舍。

程潜这一番大逆不道的话出口,心里突然就痛快了,他把心一横,握住严争鸣扣住他衣襟的手:“斩魔阵里,你问我桃花劫应在什么人身上,大师兄,我现在说,你敢听么?”

这时,在严争鸣内府中,心魔重新凝结成了程潜的模样,悠然从身后搂住他的元神,在他耳边说道:“师兄,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敢要么?”

这两面夹击,严争鸣简直分不清何处是真、何处是假。

内府中的心魔伸出手指,轻轻地抚过他元神之身,低声道:“师兄,我心无旁骛,百年清修,天劫都不能动摇一二,如今毁在你手里,高不高兴?”

那话好似一盆冰水,混着心魔谷中无边寒意兜头落下,浸入他每一寸骨节中。

严争鸣面色惨白,无言以对。

那心魔时而软语笑道:“师兄,你肖想我这么久,现在又何苦道貌岸然?”

时而冷冷地怒斥:“严掌门,监守自盗,何其无耻!”

时而幻化做少年程潜的模样,胸口带着空荡荡的一个血窟窿,幽幽地看着他:“师兄,你不是说让我不用担心,凡事有你么?”

“师兄……”

严争鸣整个人在极冷与极热中来回摇摆,额上见了汗,一时间双目近乎赤红。

程潜没料到自己一句话将掌门师兄气成这样,正有些无措,忽然瞥见他眉间心魔印,见那细细的一条缝隙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程潜微微皱皱眉,接着,他悍然借由木剑上的元神碎片,抽出神识,再次闯入严争鸣内府之中。

这一进去,先被那漫天心魔吓了一跳,所有心魔都顶着他的模样,神态表情却又各有不同,越来越浓重的黑气在剑修的内府中翻腾起落,贪婪地吸取着此间真元,幻化出更多的幻影。

程潜一开始只觉得头皮发麻,任谁看见几百几千个自己聚在一起都会觉得不寒而栗,可是下一刻,他听清了那些心魔七嘴八舌的话。

程潜的目光突然冷了下来,胸中生起无来由的愤懑。

他一挥手,通过木剑中同出本源的元神催动了严争鸣内府中的木剑,木剑应声而起,剑身上拢了一层白霜,风卷残云似的冲入心魔之中,将那些乱舞的群魔一并撞了个稀散。

心魔仓皇逃窜,接着重新汇聚成一团厚重的黑气,不依不饶地盘踞在严争鸣内府之上。

严争鸣气海翻涌,喉头一腥,一股血气险些冲到喉舌,被他堪堪忍住了。

他短暂地清醒过来,有些自暴自弃地冲程潜摆摆手,有气无力道:“别胡闹了。”

“我从不胡闹。”程潜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大师兄,我一天不死,就一天不会放弃。”

严争鸣一皱眉,正要说什么。

程潜却目光一敛,忽然露出了一点笑意:“你要是肯把我逐出师门,那就更方便了。”

严争鸣:“……”

他自己曾经这样想过,如果他不是什么掌门,身份上能跟程潜易地而处,他便能毫无负担地坦然面对自己心里逾矩的感情,倘若被逐出师门,那就更可以百无禁忌了,谁知一模一样的话就这么被程潜直接说了出来。

这诡异的“心有灵犀”一时间弄得他哭笑不得。

可是最初的震动过去,严争鸣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程潜只有损人和动手的时候最直白,为人实际很内敛,喜怒哀乐都不大外露,露也大多是装的……就算他真心实意,也是自己心里真,绝不会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挂在嘴边。

更何况是在他们俩莫名落入心魔谷,还不知道该怎么出去的场合下。

严争鸣神智一清醒,脑子顿时活泛了,他突然想起了斩魔阵里木剑上挂起的古怪寒霜,立刻将方才种种都抛到一边,逼问道:“你知道了什么?程潜,我再问你一次,那把木剑里有什么?”

程潜:“……”

如果不是他亲眼在严争鸣的内府中看见千百心魔化身,他还得以为这都是自己自作多情。

严争鸣:“你到底是怎么把扶摇剑意放入木剑中的?”

方才还振振有词的程潜哑声了。

两人僵持片刻,严争鸣一时有些心力交瘁,推开程潜,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严争鸣道:“你不说就算了,我不管你因为什么知道了……但不过区区心魔而已,剑修进入剑神域,从来都是一步一心魔,那又怎样?我既然走到了这一步,便还不至于压制不住,你……你不用可怜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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