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客(46)

然而才只吐出一个字,周子舒手上便猛地加力,男人的污言秽语变成了一声嘶哑的尖鸣,惊慌中,他抬手便挥向周子舒胸口,两人距离极近,只听一声变了调子的惨呼,他竟未曾看见对方动手,两条手臂便被卸了关节,垂了下来。

只听周子舒又拖长了声音,轻声问道:“你说,我——是——你——爷——爷——么?”

红衣男子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子舒缓缓地转向他,冷笑道:“我不过是有些事,需要找这畜生问一问,你不要多管闲事。”

他手背上筋骨猛地爆出来,那男人竟连哼都没哼一声,便翻了白眼,抽搐了一下,不动了,也不知是死了没有。

周子舒一松手,他便没骨头似的瘫在地上。

与此同时,两个人同时冲出来,一个扑向了才刚站稳的张成岭,一个手中挥着一把长钩,带着一股子腥风便冲着周子舒招呼过去。周子舒闪都不闪,从一个十分匪夷所思的角度踢出一脚,正中那持钩人的胸口,这一脚结结实实地踢中,竟将那人踢得当场一口血喷出来,飞了出去,正好撞在那偷袭张成岭的人身上,两人便葫芦瓢似的一起滚了出去。

周子舒皱皱眉,嫌弃地拎住张成岭的后颈,像逮着个小猫似的,把他扔到一边,不耐烦地道:“小东西,就会碍事。老实点,待在那别动。”

张成岭只觉身体一轻,竟像是毫无重量一样地被丢到了墙角站定,那一瞬,他微微张大了眼睛,张开嘴,无声地吐出两个字“师父”。

红衣男人没动,其他人一股脑地冲着周子舒扑过去。

张成岭看得眼睛都不舍得眨,他记得很小的时候,他父亲说过,武功一道,路数各有不同,有坚如磐石者,稳如泰山,有凌厉非常者,无坚不摧,有惊风骤雨者,疾如闪电,然而这些还都是有形的功夫,最厉害的,须得是无声无形、无法言喻的,乍看上去如春雨,润物无声,却只在归在八个字上——翩若惊鸿,举重若轻。

而今,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举重若轻”。

那些人手上如出一辙地拿着一个钩子,仔细看,形状如同蝎子尾针,还幽幽地泛着蓝光,有种诡秘的阴冷,张成岭此时还不知道,这些人便是恶名昭彰的“毒蝎”,是一帮子亡命徒,杀人越货,只要有钱,无所不为,卑鄙下流,怎么惹人恶心怎么来。

只是他们现在却不怎么像样子了,周子舒脚步移动不大,好像懒洋洋的似的,偶尔进退也不过一步半步,他赤手空拳,那身子软极了,没骨头一般,东摇西晃,那些持钩的人竟没有人能近他的身,可就是这样软绵绵的手脚,被稍微撩到,方才知道厉害。

张成岭盯着看了半晌,竟惊觉眼花缭乱,有些头晕了。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十三“毒蝎”已经全躺下了。

张成岭那一瞬间热血沸腾起来,忍不住也攥着个拳头,用力地捏着。周子舒轻轻地掸了一下袍子,一言不发地与那红衣男子相对而立,打量了他半晌,忽然微一歪头,眯起眼睛,问道:“你脸上那块胎记,民间叫做小鬼巴掌,难不成你就是那丧门星似的喜丧鬼孙鼎?”

红衣男子的脸色忽地一变。

周子舒冷笑一声,说道:“鬼谷有鬼谷的规矩,当了恶鬼,便不再是人,见不得光,除了七月半,没有出来的道理,你胆子倒是大得很么,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洞庭之地动手。”

红衣男子咬牙切齿道:“你话太多了。”话音未落,人已化作一道血红的影子,欺身上来,他身上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难闻的味道,像是腥味和腐尸味混合在一起,一道劲风袭来,快得叫人看不清。

周子舒身子忽然腾起,凭空往后飘出三丈。

红衣男人一掌挥出,没打着人,张成岭看得清楚——周子舒原本踩的那一块地上竟多了一块巴掌型的凹痕,几根本就在秋风中瑟瑟发抖的小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了下去,少年惊疑不定地抬头望去,没想到这形容可怖的红衣男人,竟真是那传说中的喜丧鬼孙鼎!

杀了穆云歌和方不知的凶手。

周子舒随手折下一根树枝,轻叱一声,直直地插入喜丧鬼两手之间,那树枝上的枝叶飞速地枯死,周子舒神色不动,也不撒手,一提一推,那树枝灌注了内力,竟显得柔韧非常,喜丧鬼一时觉得它像是有生命一样,隐隐还有一股子黏附之力。

大惊之下,他便要往后退却,周子舒一掌已经逼至他小腹,喜丧鬼狼狈地借力翻了个筋斗,往后倒退了三四步,脸色煞白,好容易才稳住,周子舒随手将那死气已经快蔓延到他手上的树枝丢在一边,微微拢了一下衣袖,肃然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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