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表里(10)

打中他的人早就已经被褚桓吓破了胆,比被打中的还要战战兢兢,那人举着枪,又连连在落到树下的人身上开了好几枪,确定对方不动了,才深一步浅一步地缓缓靠过来。

死了么?

打死褚桓,能从老大那得到什么?

那人却不敢狂喜,因为方才那脊背生凉的战栗感还没有散去。举着枪的人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缓缓地蹲下来,又等了片刻,没有动静,才壮着胆子,伸长了胳膊去够那面朝下的尸体。

尸体被翻了过来,黝黑的皮肤,东南亚的血统,这是……这是他的一个同伴!

他的恐惧还没来得及蒸腾,颈子上已经掠过了一层凉意,他看见了一双指缝间浸满了血的手。

军刺锋利的棱刃抹了他的脖子。

第十五个。

褚桓的裤脚已经被血染透了,但他不怎么感觉得到疼,极具上升的肾上腺素好像已经封闭了他的痛觉。他侧身把自己隐藏在另一棵大树后面,舔去嘴角溅上的血。

大鬼呢?

久违的宿敌,打算什么时候出来叙叙旧?

褚桓静静地掐算着时间,后脑靠在树干上,五分钟过后,他忽然笑了——眼镜片上忽然跳过两条信息。

“全体擒获,未造成人员伤亡。”

“缴获第二批非法军火。”

事先埋下的陷阱抓住猎物了。

再过一会,恐怕大鬼必须面对后援全断的窘境,这种时候,那么他会第二次跑吗?

褚桓相信,但凡有一点可以东山再起的把握,大鬼就绝对会脚下抹油,可是……如果他已经山穷水尽了呢?

这时,褚桓的眼镜片上跳出了一个新的光点,这意味着附近有一个新的信号器打开了,在与他本人距离大约一百米的地方。

光点亮起来的一瞬间,褚桓整个人情不自禁地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死死地咬住了牙。

太兴奋了,他简直都怀疑自己是嗑了药,近乎情难自已的兴奋。

三年沉沦,再次短兵相接——

那光点一动不动,好像是在等着他。

忽然,一声枪响了,随后是撕裂一般的惨叫,尖而细,听起来有点像是没长大的女孩子。

褚桓一只手拎着枪,缓缓地动了,这时,树木和石头都是他的隐形法宝,他像一只大猫,落地无声地穿梭在树丛里。

大鬼惯于幕后指挥,绝不现身台前,此时如果不是山穷水尽,他不会露面。

同时,褚桓也相信大鬼眼下只有一个人,他本性多疑,褚桓的存在更是打碎了他这辈子的最后一点信任,他会指挥协调好截杀的人和接应的人,但是不会让第二个人知道他本人就在附近。

褚桓一边飞快地思量着一边小心地靠近过去,接着,他就看见了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十四五岁,长发乱七八糟地垂在胸口,被高高地吊在一颗大树上,大腿被子弹打穿了,正汩汩的流着血,她仿佛已经晕过去了,不知道是死是活。

大树一面临山崖而生,格外显眼,背对着山崖的一侧绑着女孩,地面有一排竖起来的三棱刺,那些尖刺虽然比不上褚桓腰间挂着的这一把,但是戳到细皮嫩肉的小姑娘身上,也是一戳一个四平八稳的血窟窿。

她只要掉下来,就会被无数根三棱刺捅成筛子。

而吊着女孩的绳子中间一截被浸了火油,正烧着。

灵长类动物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个陷阱,褚桓简直想要仰天叹气。

可是他能袖手旁观吗?不可能的——他又不是小鬼。

那个小姑娘,此时已经不仅仅是个小姑娘,她是大鬼摆在他面前的嘲讽——只有烂进了骨子里的人,才无法战胜。

“刚说完的话就被人打脸,啧。”褚桓叹了口气,下一刻,他从怀里取出一个改良版的烟雾弹,准确无比地扔进了三棱刺阵里。

“呲啦”一声,巨大的烟雾腾起。

就在这时,吊着女孩的绳子断了。

褚桓从以让人看不清地速度冲了出来,踩上了大树的树干,整个人几乎是腾空而起,他一抬手将军刺刺进了大树树干里,横转半圈,准确地捞住了女孩的腰,以卡在树干中的军刺为轴,飞快地转了半圈,纵身跃上树杈,躲开了一记角落里打出来的冷枪。

同时,他已经锁定了放枪人的位置。

有一处的树叶动了一下。

电光石火间,褚桓把姑娘搭在自己肩头,手上的扳机已经扣动,消音器已经摔掉了,一声枪响惊起了无数飞鸟。

随后是,万籁俱寂。

那一刻不知有多长,仿佛一切置于慢镜头下。

而后,一个尽管经过了伪装、却是哪怕化成灰褚桓都认得的人缓缓倒下,暴露在天光之下,死了,死法依然是一枪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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