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表里(174)

袁平琢磨了一下,认为这还是跟褚桓这个人太贱有关,要是换成南山,这些推心置腹的话就仿佛容易出口多了。

袁平心里难得纠结来回了半晌,最后却只是半带嘲笑地说:“你还回忆起自己的峥嵘岁月了吗?”

“没有峥嵘岁月,”褚桓苦笑,“只有‘蒸笼’岁月。”

褚桓不是很喜欢提起自己过去的事,但是南山却一直很想听,忍不住问袁平:“什么是峥嵘岁月?”

袁平来了精神,仿佛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千方百计地向南山告状:“族长,你知道你们家这个货有多不是东西吗?我告诉你,他从小就非常卑鄙无耻,是班主任的小奸细,直到中学了,还随时跟老师举报男厕所里抽烟的同学。”

南山一挑眉,诧异地望着他:“他做得不对吗?”

袁平:“……”

鲁格:“抽烟是什么?”

南山是见过的,于是给他解释说:“就是把一种有毒的叶子卷起来点着了吸里面的白烟——既然明知道有毒为什么还要碰?不让你们碰是为了你们好。”

袁平告状不成反而失去外援,顿时可怜巴巴地转向自己的族长。

那正直的鲁格族长停顿了一秒,就冷酷无情地说:“他说得对。”

褚桓快笑疯了。

这时,南山又面无表情瞥了褚桓一眼,带着一家之主的镇宅气,静静地说:“不过你自己不是也抽的么?”

褚桓:“……”

他发现以前南山还会“欲言又止”一下,还多少能委婉含蓄一些,但自从“登记”“盖章”以后,南山对他就越发不客气了,“内人”与“外人”的待遇真是云泥之别。

袁平在一边呲牙咧嘴地冲他做了个鬼脸,突然,袁平的笑容一顿,目光笔直地望向褚桓身后,脸色渐渐凝重。

褚桓察觉到不对劲,缓缓地回过头去。

他看见那山谷中站满了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形态各异,面带悲意,好像一群被定格在墙上的浮雕,晦暗而僵硬。

褚桓的心七上八下地狂跳了起来,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南山一把拉住了他:“慢点。”

四个人从旁边的山坡上绕了过去,走了一个巨大的弧度,小心翼翼地靠近着那一伙人。

一般来说,无论能不能建立沟通,只要碰到人,褚桓都能听见嘈杂的人声,然而直到他与领头的人相距不到半米,他耳畔依然是鸦雀无声的。

“怎么样?”鲁格压低声音问。

褚桓摇摇头,越发凝重:“奇怪,什么都听不见。”

南山让过他,将其他人拦在身后,接过权杖举在手里,缓缓地走进这一大群诡异的人中间。

褚桓:“不,等等。”

他心里有不祥的预感。

褚桓以前听见声音心慌,现在听不见声音更心慌。或许之前遇到的人都是单个的,而这次的一大群给他造成了某种心理上的压力,褚桓只觉得人群中仿佛酝酿着某种巨大的危险。

四个人站在人群之外,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如临大敌。

不知过了多久,褚桓突然听见了一阵微弱的、小孩哭泣的声音,一瞬间他连汗毛都炸起来了:“撤撤撤!快撤!”

他说不清自己毛骨悚然的缘由,有时候说不清缘由的东西才是最可怕的。

第63章 死地

褚桓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身边掠过,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来不及了!”

可是乌鸦嘴话不出口也功效卓着——下一刻,耳畔哭泣声仿佛装上了扩音器,而身在其中,褚桓发现自己无法呼吸了。

刚开始,他的胸口里好像被堵上了一层未知的膜,呼入的空气塞在气管里死活不肯再往下走。

再后来,空气好像成了一团泥,仅凭鼻息的微末力量是无论如何也吸不上来了。

并不止他一个人这样,褚桓看见不远处的袁平双手紧紧地扒住自己的胸口,像一条脱离了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而这人在这节骨眼上,竟然还颇为心大地停了下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心存侥幸:“如……如果这个世界是……是唯心的,是不是……”

褚桓一看他那德行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袁平异想天开,打算通过“想象自己不需要呼吸”,进而达到真的不必呼吸的龟息状态。

不过看来恐怕他龟息不成,归西倒是不远了。

褚桓心想:“是个屁啊,傻逼!”

他和鲁格心有灵犀似的一人揪住袁平一边的肩膀,强行把他拽起来拖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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