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表里(187)

南山彻底清醒了过来,连鲁格也纡尊降贵地凑了过来,端着他高深莫测的水鬼……不,山神架子,听得十分仔细。

袁平:“首先,‘它’真的吃人吗?假设‘它’吃人和动物,但是这个世界上的人和动物始终是有限的,有一天吃完了‘它’怎么办?”

褚桓把一颗石子放在左手边:“我一开始深信不疑,但是现在怀疑不是——我们走了这么长的路,发现这里的人都不需要进食,那这么长时间了,他们靠什么活着?”

袁平:“所以?”

褚桓:“所以‘它’不是在吃人,恰恰相反,我怀疑‘它’是在养着这些人。”

褚桓说话的时候,胸腹微微震动,他声音不高,恰如耳语,有点低沉,晃得南山有些心猿意马,南山知道他们说得是非常重要的事,连忙干咳一声离开褚桓怀里,坐了起来,神情正色:“接着说,然后呢?”

袁平:“接着上面的问题,‘它’养着这些人,用什么养,为什么养?”

褚桓刚要回答,随即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一时打住了话音,目光在暗色的河边微微流转。

南山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你想到什么了?”

“那些怪物的顺序,”褚桓喃喃地说,“你看……扁片人近似于人,是类哺乳动物,穆塔伊背后有翅膀似的膜,像是介于哺乳动物和鸟类之间,音兽是类爬行动物,食眼兽类昆虫,是无脊椎动物,小白花和幻影猴……它们干脆不是动物。”

这一次,没等追问,褚桓的语速就骤然加快:“你发现了吗?随着它们战斗力的增强,形态却相当于在退化,我怀疑这暗示了‘它’的本体也是一种比较低等生物——植物甚至一些菌类,是可以利用太阳能的。”

“你回答了‘用什么养’,没有回答为什么。”袁平说,“更进一步说,为什么‘它’要禁锢人们的意识?巫师的意识也一直是清醒的,但他照样无可作为,就连那些被我们‘唤醒’的人,身体也依然是不能移动的,‘它’通过某种方法麻痹了人们的身体,为什么还要大规模地释放幻觉禁锢他们的意识?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吗?”

鲁格听得入神,不由自主地跟着点了点头,随即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脸上的尴尬神色一闪而过。

褚桓一言不发,紧皱眉头思考起来,南山盯着他的侧脸,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袁平没有等他,接着径自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回归你之前的问题——为什么巫师死了,他的族人们还活着?依我看,他们之间唯一的区别,就在于巫师的意识是清醒的。”

“我……有一个猜测。”良久,褚桓才打破沉默,轻声说,“那些意识陷入其中的人,已经成了‘它’的一部分,甚至有没有可能,扩散得奇快的大片的阴翳就是……被吞入其中的人?”

袁平接着说:“巫师身体被禁锢,意识却是清醒的,所以‘它’没法将他完全同化,相应的,巫师得到的能量供给非常有限。”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并且毛骨悚然起来……如果他们的推论都是正确的,那么那些所谓“被唤醒”的人,难不成过一段时间都会步他们巫师的后尘?

你是想要在沉沦中永生,还是想在反抗中速死?

第67章 死地

在一条河水旁边,四个人全都是落汤鸡的形象,只有族长权杖被保护得安安稳稳,纹丝不动得宛如打算光耀千秋,燃烧的权杖发出越发静谧的“哔啵”声,火苗又是耀眼,要是孤独。

不知过了多久,袁平忽然突兀地开口说:“所以……”

他刚吐出两个字就哽住了,总觉得这句话里每个字都重逾千斤,沉甸甸地压在他喉咙里,呕血般地难于出口。

“所以……平原上的小孩,山谷里的村民,他们最后都会像那个巫师一样,化成一堆粉末,对吧?”袁平慢慢地抬起眼,他有一双形状很圆的眼睛,双眼皮,尽管早过了青葱岁月,但睁大眼睛的时候,依稀有种天真意味——显得虎头虎脑的。

虎头虎脑的袁平眼白上布满了血丝,略显宽厚的双眼皮小幅度地颤抖,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们自以为救了人家,其实是把人家救成了一堆粉末。”

褚桓被他说得心烦意乱,焦躁地一摆手:“我刚才说什么来着?这完全就是推测,没有任何证据的推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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