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表里(229)

再大一圈,它头上也差不多能顶个人了。

南山俯身把明明抱起来,让小女孩坐在自己的肩膀上,转头对小绿说:“孩子怕你,别靠太近。”

小绿自觉作为一条蛇类,已是十分英俊潇洒,还是头一次因为相貌被人嫌弃,顿时颇受打击,它蔫耷耷地把大脑袋靠在了袁平的肩膀上。

袁平却毫无安慰它的心情,木呆呆地看着与自己擦肩而过的小女孩,话都说不出整个的,一把拉住褚桓:“她……她……她是……”

“嗯,璐璐的女儿。”

袁平“啊”了一声,半晌,震惊的神色才缓缓尘埃落定,接着,他眉目低垂,让人看不清表情,似乎是有点落寞,又似乎只是茫然:“已经……有这么大了?”

褚桓被他说得突然也有点沧桑:“可不是么,都快上小学了。”

袁平沉默良久:“她……叫什么名字?喜欢玩什么?”

褚桓:“你干嘛不自己去问问?”

袁平一愣,随即,只见褚桓抬头冲某个方向打了个招呼:“鲁格族长。”

袁平吃了一惊,不明原因地有一点心虚,他往鲁格的方向望去,鲁格却只是淡淡地冲褚桓点了个头,抬手将小绿召过去,深深地看了袁平一眼。

鲁格:“你要是想走,也不是不可以。”

当年南山有一点和河那边接触的意思,鲁格就大发雷霆,几乎要将守山人搅个天翻地覆。

现在,他却硬装作轻描淡写,对袁平做出了他有生以来最大的让步。

说完,鲁格仿佛怕自己反悔一样,带着小绿转身走了。

袁平再顾不上和旧爱一模一样的小女孩,毫不犹豫地撒丫子追了上去:“族长!”

谁也不知道袁平追上去跟鲁格说了什么,反正他再次出现的时候,就仿佛了断了尘缘一样,他只是笑嘻嘻地逗明明说了不少话,遭到了天才儿童从头发丝到脚趾甲的鄙视后,又贱骨头似的给她烤了一条抹了蜂蜜的肉,从而赢得了该儿童廉价又肤浅的友谊。

从头到尾,他没有提过一句河那边的事,仿佛他从未去过。

明明从袁平那吃饱喝足,就将他抛弃了,又来折腾褚桓。

褚桓满脸倦容地把明明塞进族长家的小阁楼里,往她床头一坐:“还要讲故事——你怎么那么多事啊祖宗?唉……从前,有一只乌龟和一只兔子……”

话音没落,明明就皱着眉开口打断了他:“褚桓舅舅,你觉得我的智商有困难吗?”

褚桓掐了掐眉心:“好吧——从前,有一个公主,妈死了跟爹过,爹是个老不休娶了后妈……”

明明在他胳膊上打了一下,十分不满:“哼!”

褚桓的耐心彻底告罄:“从前有个小孩,天天不好好睡觉,总是闹着要听故事,所以有一天他就死了,好,讲完了,你可以睡觉了。”

明明感觉到了他无法言说的敷衍,使出杀手锏,嘴一扁,眼泪已经在眼眶里乱转了。

“哎呀好好好,讲故事讲故事……”僵持了片刻,褚桓终于暴躁地妥协了,“我就没见过你这么麻烦的崽子。”

可是讲些什么呢,褚桓绞尽脑汁地想了半晌,开口说:“嗯,从前,有一颗种子,它想长大,长成一个世界那么大,其中所有的规则——比如地球自传,万有引力,草是绿色的,糖是甜的等等,都是它制定的规则……”

他讲得明明不引人入胜,明明却越听越精神,半个小时以后,褚桓说得口干舌燥,一低头,发现她没有半点要合眼的意思,只好无奈地拍了拍她的头:“最后,我们烧掉了那颗种子,好说完了,你睡觉吧。”

明明煞有介事地说:“我知道了,你在说宇宙大暴走的故事!”

褚桓:“……孩子,宇宙‘大暴走’是什么猎奇的手机游戏?”

明明大概是比别的孩子聪明,然而毕竟是个学龄前儿童,聪明也聪明得有限,只能从她听看电视偶然听来的只言片语里,搜肠刮肚地说:“就是一个很小很小的……”

“种子。”

“种子,”明明比比划划,“然后‘轰隆’一声,长成一个很大很大的……”

她再次词穷。

褚桓摘下眼镜擦了擦,轻声说:“宇宙。”

明明用力点头:“种子长成的宇宙也一直在长大呢!”

褚桓拉起被子,把她往里面一塞,简单粗暴地说:“是啊,你真厉害,该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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