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丛之刀(139)

今夜过去,华沂相信自己便站稳了这个据点,两年之内,整个东海都会被他荡平,他要大陆深处更大的地盘,要踏遍更远的路,得到更多的人,总有一天这些地方会重新歌舞升平,他能一呼百应,所有的行商商路都会在他手中,他寸步不行,便手握四方。

到那时,世上再没有他的敌人,他强大到无懈可击了……或者可以在夜半深更的时候能得一夕安寝。

此时,华沂并没有心潮澎湃,他的心冷静得就像是月光碎裂波光深沉的海绵,所有的汹涌都被深深地压抑在见不到的底部。

他轻声问旁边的人:“长安人去哪里了?把他给我叫来。”

但总有算不到的事,比如长安,他此时就是找不到的,因为长安被北释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带出了城门去。

来自海上的风自然是比来自极北冰原上的风温和的多,可也毕竟是冬天。

长安手上没有提马刀,身上也没有着甲,仿佛风一吹便能吹头他单薄的衣服,偶尔有凶猛些的一阵大风卷过来,便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给卷走一样。

“没想到我还能再见你一面,做人师父的,总是想再多教你一些东西,我如今也算是身无长物,便教给你这最后一刀吧。”

北释的声音被卷在风里,似乎有些模糊不清,长安耳朵一动,往前两步紧跟在他身后,他有种不这样、自己便听不见他说话了一般的错觉。

男人剩下的声音被堵在几声咳嗽里,北释却从腰间摸出酒壶,喝了一口,酒香散在空气里,依稀是宇峰山上最坚硬的树干中流淌的琼浆玉液。

海澜眉头一皱,欲言又止,却终究没说什么。

长安不知怎么的,难得敏锐,从“最后一刀”几个字里听出了一些不详来,忙问道:“你怎么了?病了?”

北释回头对他一笑:“不是病,师父老啦。不过也没什么,谁能没有一老呢?”

他嘴里说着“老”,眼睛却依然熠熠生辉,总像是含着满满的笑意,长安不明白,“老”有什么好高兴的。

“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带马刀么?”北释问道。

长安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北释瞥见,叹道:“看来你已经感觉到了马刀对手腕的压力……比我想象得还要早些,小崽,我问你,要是有一天,你发现自己拿不动马刀了,要怎么样呢?”

长安愣了片刻:“那就换一把轻的。”

北释问道:“你不怨愤么?若你是兽人,若你身体再好一些……”

长安理所当然地说道:“怨愤了也照样拿不动。”

北释从小看着他长大,知道他胸口里那颗石头一样坚硬无动摇的心,并不意外这个答案,他只是略微有些出神地说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有过一把刀,我把它当我的命,拿着它,我便能大言不惭地听别人说我是什么‘天下第一刀’……可是有一天,它还是断了,我才知道,人这一辈子要是想要活到老,总要断那么一两把比命还要重要的刀的。”

他说到这里,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布包,十分小心地打开,里面却包了两把没有刀柄的半成品,连刀背也未经打磨,只有刀刃的方向已有雏形,锋利得才拿出来,立刻便在那小布包上刮出了一条口子。

“拿着,我们一人一把。”北释说道,“叫那个棒槌放哨,师父用这最后一刀,杀几个人给你看看。”

东南山下,成群的兽人厮杀成一团,一人多高的巨兽一个个回归了最原始的姿态,他们翻滚在一起,利爪相抵,以身体的力量相角逐,嘴里流着别人的血。

咬下敌人的血肉,直接吞进肚子——这是古战场上便传下来的规矩,敌人颈边的血能给人以无穷的力量。

整个城中灯火通明,跳跃的火把倒映着每一张扭曲的脸,咆哮声此起彼伏,华沂面前悬挂着一张地图,他远远地遥望一个方向,心里一股不知名的焦躁简直要叫他暴跳如雷起来——长安到底去哪了!

索莱木将怀中的龟甲抛出,细细地观察着上面的纹路,头也不抬地对华沂说道:“黑风朴亚与青龙部落是灭门之仇,二叔他们大概是想让他万一有一天知道了真相,不至于有遗憾。”

华沂脱口道:“这个混账!”

索莱木:“你骂谁?”

华沂谁都想骂,从北释到长安,以及索莱木那个没轻没重、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二叔。

可是被骂的二叔三人一个打喷嚏的也没有,他们脚程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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