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户(148)

九哥兔子也不抢了,呆愣愣看玉姐。玉姐却是不识得九哥的,见他呆了,也觉自家不甚厚道,拱手扬声道:“我性子上来着急了,实是对不住,是我不好。”

小声儿也清脆,真是好听。九哥又一呆。玉姐见这少年一张冷脸,木呆呆,竟不回话,暗道,这人真是。又说:“我已认了错儿,你为何竟不答一声儿?纵是我不太厚道,你也忒不给面子。”又悄眼看九哥,看他生得端正,一双眼睛乌黑有神儿,坐在马上也是岳峙渊渟,口上抱怨,却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九哥只觉满耳朵灌了这声音,身如在云端,甚也没听清楚。九哥不应声儿,玉姐殊是为难,她知道自家是个假小子,不好硬上前,她这般行止,实有胡闹之嫌,又不知要如何回转来。亏得洪谦来寻女儿,方打破了这一方静寂。

九哥与洪谦互识得,玉姐一见洪谦,先说:“爹,我犯了错儿了。”九哥见了洪谦心头更是一颤儿。竟是他家儿子!这可如何是好?

亏得九哥天生一张瞧不大出喜怒的脸儿来,洪谦面前竟没多露出。洪谦听玉姐先认错,自承胡闹先放了箭,再见九哥硬着一张脸儿,便不觉有甚不妥。出言与九哥道歉,九哥这回听着了。也说:“不过游玩而已,又不是我家养的,小郎君要,便都拿去。我、我去寻我哥们,往那处去。”言毕,落荒而逃。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儿:原来我活了这十几年,竟不知自己是个断袖儿!!!

第55章 心事

却说九哥往城外走了一遭,回来便有些儿不对。申氏百忙之中,还是觉出他与平日举止有异,将跟着他的小厮儿叫来一审。小厮儿也说不出个四六来,用力想了一回,依旧摇头道:“九哥出城去,并未遇着甚险事,也未遇着乱人。”他跟在九哥后头,却没得匹马骑,并不曾寸步不离。

申氏不得要领,又问九哥,九哥如何敢说?他年纪并不大,仅止初晓一丝儿暧昧之情,还是因家中有数位兄长,连年不断地说亲娶亲,才于众人闲谈之中听得一鳞半爪。纵是这一鳞半爪,他也知晓当是一男一女方合阴阳之道。这两个男子之事,他是晓得,也晓得不是甚正道儿。

申氏教导子女原教得极好,非止九哥,旁人有甚心事,多半也会叫她察觉,隐私事上她总能不着痕迹与些开导,正经事上,她说起来也不含糊,子女们也乐得与她说心事。九哥幼时也是这般,及渐长,自家拿主意的时候儿多,做完了,也要与母亲说一句,好教她知晓。然眼下这事,九哥也不知自己心中是怎么想的,竟硬不是敢说与她听。laidudu

申氏再问,九哥便说:“空手而归,有些儿扫兴。” 来读读小说网

申氏这头,要在年前将四姐、五姐发嫁、与五哥定了婚期,来年开春便将五哥之事办完,再为六哥张罗,恨不得一个身子劈作八瓣儿来使。见九哥这般说辞,倒也信了几分。因郦玉堂之故,九哥有些儿倔犟,这回甚也没拿回来,不开心也是有的。申氏有事要忙,开导九哥两句,便撂开了。非是不看重九哥,实是四姐、五姐之事更着紧些儿。

再说这九哥,因家中忙,难免有些儿顾不上他,恰合了他的心意。往书斋里一坐,满心满眼里全是那个“他”。玉姐正在这雌雄将辨未辨的年纪,又一身男装。九哥家教又严,何曾有机会学那分辨衣衫下是男是女之道?家教好,却苦了九哥这个呆子,看人男装便当人是个男子。

因五哥要娶新妇,家中又忙四姐、五姐出嫁事,九哥不免也于兄弟互相取笑时,偶有所想:我想要恁般娘子?

他心中,母亲辛苦,固是个极好极好的女子,得之是福。他却想要个温婉女子,自己当上进有出息,不好令妻子似母亲般劳累,只须贤惠和气,上事父母下育儿女。自己外头忙碌时,她能在家中闲坐,或烹茶、或莳花、或调琴、或阅经,总做她喜做之事,天然一股和气,不须似母亲那般奔波一身锐气。与自家一处坐来,也不说话,便有无限柔情。再将手儿搭她肩上一揽,香喷喷抱个满怀,便圆满。两人好作一处时,轻轻亲一口在她眉间鬓上……

可他眼前却总晃出这个……青衫风流眉眼如画的,九哥想得出神,脸上便红,猛地将本已挺直的腰背再挺得直些儿。终忍不住,凭空伸出手去抓,堪堪抓着个笔海,方才醒过神儿来。

自笔海里抽出支笔来,自有书僮儿为他磨墨。九哥本是呆坐,后见着这一面包墨,板脸拧眉,挥去了书僮儿。取张素笺儿来,落笔写下: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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