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户(380)

梁宿听得这话不对,忙免冠叩首,直言:“臣不敢!”一时连靳敏、田晃、李长泽并新入政事堂的丁玮都惊动了,齐来相劝。哪知官家难得意志坚决,言语间必要个丹药,且疑无人向着他。

梁宿无奈,顾不得往日恩怨,只得求见皇太后,请她老人家来劝一劝官家。慈宫心里也不晓得是盼着官家好,还是盼着他不好,终是“尽人事、听天命”,往来劝官家。哪料官家却说:“往日事事听娘娘的,今日我已落得如此田地,请恕再不能听了。”

将慈宫臊了个面红耳赤,一甩袖儿:“这些个人说的都一个样儿,难道还能个个都害了你不成?!你再这般,我也管不了你了!”

官家心中对孝愍等人极是愧疚,经年夜不能寐,他本就不是心志坚定之心,此时便如修行者所说“中了心魔”了,谁个劝也不肯听。政事堂与慈宫苦劝他不听,政事堂封驳了几回他要召天下有为僧道的旨意,连他的条子也不肯接。

皇后趁早进言,请官家召回赵隐王所遗之子,官家欣然应允,言与政事堂:“吾知将不起,欲见赵王。”

事已至此,政事堂再不好拦,不得不使人召赵王赴京。

孝愍太子妃王氏听了,不由大惊:“何人如此歹毒,这是要害死我妹子与外甥么?!”王氏专一抚养幼女,旁观者清,晓得赵王身份尴尬,顶好少往京中来,纵要召他,顶好也是由九哥来召,否则便是将赵王架到火上来烤!

听了消息便往东宫里来,寻玉姐欲转圜一二,玉姐因道:“不瞒嫂嫂,此事起自官家。官家前者要清静真人与他炼丹,清静不敢,官家便有些个倔犟了。嫂嫂想,这古往今来的帝王,有几个是吃了仙丹成了仙的?唯有一个人而已,想那黄帝积了何等功德才有此果?政事堂拦了数次了,如今官家不炼丹药了,却要见赵王,却又如何拦得他?”

王氏心道,这官家就是个没用的!儿子护不住,朝臣镇不住,后宫管不了!根子却在他这人脑筋不清楚。她青年守寡,怨气不小,只口上不敢明说出来罢了。顺着玉姐道:“我怕有人借此生事哩。”

玉姐低声道:“依嫂嫂看,官家这般……是病还是真叫魇着了?”王氏忍不得道:“怕是已老糊涂了。”老糊涂三个字用得极妙,且这宫中讳“死”,也会用个“老”字来替。玉姐叹道:“那便更要宣赵王来了。”王氏道:“也不该是这个时候儿,也不该是这个人。”

玉姐又安抚王氏一回,言明并不曾疑过赵王。王氏也不好再表白,只得忧虑而去。

二月里,宣赵王入京的使者上路,却并不曾着紧赶路,又说赵王年幼,经不得奔波回程极慢,一日行不过三十里。至五月间,离京方有三百里地。

东宫里九哥便略有些无奈,揽着玉姐道:“天下没有白拣的便宜,虽说过继非我所盼,却也入为太子,江山有份,这是得了天大的福报。便要应付眼前这些烦心之事。”玉姐道:“你说的是赵王?”

九哥道:“是哩,我心里实敬着赵隐王,倒像条汉子。手足相残固不可取,却也好过看着陈氏乱政。为着赵隐王,我也想这孩子平安长大。如今官家将他这一弄来,恐小人心内做他想,撺掇利用了他。”玉姐道:“你既心疼他,将他召回,却比外头散养着强。俗话儿说得好,天高皇帝远,搁外头,你知道就没个小人了?”

九哥笑道:“大姐又开解我了。”

玉姐道:“这却不是开解,我要开解你,另有一事。”九哥因问何事,玉姐故作无奈道:“怀章哥时,和尚道士与出的主意,叫说有胎梦吉兆,你还记得?”九哥道:“吞日吞月?又怎地?”玉姐道:“我却不曾梦着日月,只梦鹤衔莲花来。”

九哥登时傻了,足呆立了半盏茶,忽地大叫一声,将玉姐打横儿抱起:“真的?真的?”玉姐皱眉道:“我也不十分确切哩,梦我是梦着了,旁的却不好说了。”心内道,若是我有了,便是我儿女宝贵,若不是我有了身子,便是赵王清闲富贵好叫他做个闲云野鹤罢了。

九哥即时宣了御医来,却又诊出滑脉来,众人齐来贺东宫。官家听了,心里愈发想念亲孙赵王。赵王入京日,官家前夜一夜不曾合眼,次日眼睛都肿了,见着了赵王连座儿也坐不住了,径往下去抱着孙儿。

赵王妃也不是个蠢笨女人,晓得两宫恨极自己儿子,轻不欲儿子回京,无奈官家之意坚决,只得随子而来。却教儿子亲近官家,休与旁人往来。是以赵王虽害怕,却也紧贴着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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