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户(401)

九哥道:“甚好。”

玉姐这才说着正题,道:“从来钱财之事,无非开源与节流。钱并非省出来的,乃是赚出来的。方才说省,是手头太紧,不得不俭。根子上头,还在开源。说来不怕你恼,我也有个想法儿。”

九哥道:“你有主意,只消不是卖官鬻爵,我便不恼。”

玉姐嗔道:“我岂是糊涂人?我说你休要恼,乃是这并非耕战之策,乃是经商。”

九哥惊道:“经商?”

玉姐道:“你忘了原在江州时的事了?你我两家,单指那点子租子,不过守成而已,一旦有事,钱也不凑手。手头宽裕,还在商铺。尤其与胡商贸易,利润最丰。横竖外头也有人嘲笑我是个南蛮子,小家子气,我便小气一回,又如何?”

九哥犹皱着眉头不说话儿。

玉姐道:“地是有限的,你说这许多冗官等事,不外每朝都愁的‘兼并’而已。官儿越多,百姓手里的田便越少,是也不是?不与这些失土百姓寻另一个活路,他们便要自寻活路了!经商不须许多田地。你我两家在江州时还有个绣品铺子,收了绣娘活计转卖,自有利润,那绣娘也不须田地,只消家里摆得开绣棚,便饿不着。你说呢?”

九哥一想,申氏确也暗中使人经营,只自己不出面而已,便知这是常有之事,却又说:“这岂不是与民争利?”

玉姐道:“哪是与民争利?与官争利还差不多。凡做经纪买卖的,不与个官儿勾连,哪能做得下去?早叫人暗中挤走了。内库这里,又做不了天下所有的买卖,不过是缓缓手儿。我说的,乃是商税。国家诸税里,商税最少,何不护着他们做买卖,却多抽些税?”

说是国家贱商人,确也是贱商人,非止不大瞧得上商人,连税,也少收他们的。时至今日,赋税虽有叠加,商税较之田税少得非止一点两点。盖因土地兼并,官吏等田产不须纳税,赋税便转嫁至农人头上,一而再、再而三,已不能再加,加便要出乱事。土地有数儿,好追讨,商人却是四处走,无处追讨,这商税便有些个放纵。

玉姐止此一说,九哥却恍然大悟,随即又皱眉,玉姐毕竟不曾参与国事,只说了个大概,固然可行,却也有须弥补改正之处。譬如,如何寻个好听名目,又譬如,如何监督商人。再有,恐人皆逐利,无人耕种,则田地荒芜,国家便有饥荒了。

但凡有个旁的法子,九哥也不至如此认真去想商人之事,实是……他也看了出来,抑兼并,每朝都抑,却每每亡于兼并。裁冗官,每朝都受制于冗官,却都不敢大动干戈。相较之下,抬举一二商人,总好过贸然朝官员动手。

九哥想,这是件大事,抬举商人了,恐其心大了,又想做官,这却要想一想怎生制衡了。此非一朝一夕便能有定计,需从长计议,便与玉姐道:“可先使人试行,毋以势凌人,且观后效。”

玉姐笑道:“我省得。”

第122章 暗行

九哥总是忙,与玉姐说一回话,心头又添了一件事,本不欲久坐,不由又留下,与玉姐商议悄悄行商之事。九哥与玉姐心中,原对商人并不很看重,两家先时虽有经纪买卖,却并不自己出面,止叫家仆下人去做。眼下玉姐是为充盈内库,九哥却是存心要试试这经商能有多少利润,好算一算税赋一类。

玉姐善理事,说与九哥:“内库出本钱,择可靠之人与胡商交易。初时事并不太繁,毋须人太多,人多了,恐又推搪。亦不可太少,恐其循私。顶好叫两个人,有做事的,有督导的。”

九哥道:“若想做成,休要做成和买。”玉姐道:“这是自然,便是和买,我寻常着,也不好这般欺负人,择宫中常用的大宗物件儿,谁家造办得好,便朝他家买,着他家运往京里来,或三年或五年定一回价儿,总不好叫民人吃亏。”

九哥道:“索性不叫他们受这许多搓磨,事也不多,或是你、或是我,亲自过问,也好晓得些个市井人情。我读书时,常思为何为君者不知民间疾苦,思来想去,便是坐得太高,离得太远之故了。听得都是旁人说的,看的都是旁人叫看的,如何能知民情?”

玉姐由他去说,等他说完了,方道:“如此,不知可派何人了?”九哥沉吟一下,问玉姐:“你可有中意的?”玉姐道:“只消理个谨慎人便可……照我说,不过是试试水罢了,不拘哪个,只消不扯虎皮做大旗,坏了宫里名声,都可。”语毕,却又说昔年申氏那个陪房,却是个做惯了事的,可令他去,宫中另使宦者做个监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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