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户(417)

霁南侯太夫人便得允,次日由儿媳韩氏伴着入宫。

到得崇庆殿里,玉姐已自慈寿殿回来,打发了章哥描红习字,自看着湛哥晃晃悠悠,追着只气毬玩。霁南侯太夫人婆媳两个入来,先拜玉姐。玉姐虽心觉这两个是长辈,然受她们的礼,却比受申氏之礼自在许多。客客气气让两个坐下了。

韩氏抬眼看玉姐时,见她着一袭金线绣翟鸟朱红大袖衫儿,头上并不戴厚重凤冠,发上正中一支九尾金凤、尾、眼俱镶宝石,鬓边数枚素金钗。耳上一双大红坠子,颈挂珠串,手上两双金镯一嵌宝石、一琢细纹。伸出手来儿虚扶,上头亦戴着几枚嵌宝戒指。

如此打扮极是郑重,想是看重自己婆媳,韩氏心里便十分舒坦。又看湛哥在侧,便夸湛哥:“二哥长得真个结实。”玉姐听韩氏说湛哥生得康健,心里也快活,笑道:“他偏淘气。”

华氏道:“男孩儿不怕淘气,只消知道做人的道理,便盼着他肯淘气哩。”韩氏接口道:“正是,俗话儿说得好,有脾气便有活儿。没个气性,甚事也办不成。”婆媳两个这般说,便又想起朱沛来了,心下皆感慨。还是华氏面子大些儿,顺口儿问到了章哥:“不知太子可安好?”

玉姐察颜观色,觉其意可能在此,也小心应道:“教他描红哩。”华氏年老,说话便慢,慢条斯理道:“可是娘娘与太子开的蒙?”玉姐眉梢微挑,笑道:“正是。”华氏这才说:“娘娘可知,太子转眼便五周岁了,当寻思开阁读书的事儿了。”玉姐心中想的也是此事,口里道:“闻说有早有晚,我也想叫他早些儿读书明理。”

华氏将上身往前倾上一倾,却问玉姐:“娘娘,太子师傅不可不慎。”玉姐道:“这些个,自有官家与朝廷大臣,我却不好多过问了。”华氏道:“娘娘错了,朝上选师傅,多选博学之士,有些个虽博学,人却呆。太子为人,却不好呆呆木木。却择了个过于方正的师傅,只恐娘娘又要多费心教导殿下人情冷暖,世间百态了。”

华氏这话说得极诚恳,玉姐亦明其理,言语间便也恳切许多:“谢夫人教我。”华氏将手儿一摆,道:“老身不过怕说得晚了,已有定论,这才匆匆而来。想来官家与娘娘为人父母,早便想着了,不过人老话多,过来废话罢了。”玉姐笑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老人家的话,我是从来不敢不听的。老夫人心意,我记下了。”又说想择亲贵大臣子弟,与章哥一道听课,心里已预定了朱家一个子弟,这是透个风声儿与太夫人,也是叫她归家仔细看看子侄,择一好的送来。也是因太夫人年长,经的事多,有询问是否合宜之意。

太夫人道:“娘娘想的甚事,从来未做事,先做人。多与人相处,才好明白道理。”那头韩氏肚里已在琢磨,哪个孙儿伶俐有出息,好送往宫里来。

玉姐便放下心来。太夫人略坐一时,便说:“年老了,易瞌睡,恐失仪。”便要告退。玉姐道:“怎好叫老夫人空着手儿便走了?”命取一只玉枕与老夫人道是“夏日枕着凉快。”又与韩氏绢绸好制夏衫来穿。婆媳两个谢领。

回往家内,韩氏便问华氏:“太子读书之事,自有大臣们说,纵大臣有不妥的,阿家何不领夫君去说,为何……”华氏道:“我为何多这个嘴?纵妇道人家说,也可请永嘉侯家的往宫里说?你也不想想,便是父母与子女,也须用心相处哩。咱与娘娘又有何能说得出的亲戚?总要寻些时机,亲近亲近。纵男人们处得好了,两家女眷还有反目的时候哩。那是中宫,你好稳坐了钓鱼台?你当你是姜太公来?”

说得韩氏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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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玉姐左思右想,颇觉华氏说得合心意,却叫朵儿:“与我往库里寻些物事好与三姐添妆去。”

因国丧,宫里许多游乐都停了,玉姐更不好着鲜亮衣裳。如今除服,宫里风俗又喜着红色大袖衫儿。如今九哥无宫妃,唯玉姐一人要置装,内廷织造衣裳便不如先帝等时要采办许多后妃的,只消将这位娘娘伺候得妥当了便得,是以织造得极快,衣裳又多。自除服前便预先办下了,一朝除服,成箱子抬往崇庆殿内。又有内造的首饰等物,将玉姐衣橱箱箧塞得满满当当。锦锻绢绸,珍玩器物将崇庆殿库房填得难容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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